913无可回避的记忆(第3页)
那原本应该味道绝佳的食物,此刻在她嘴里却变成了火炭的味道,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焦糊的腥气。
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恶心,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把刚放进嘴里的碎屑全都吐了出来,连同酸水一起溅在地上。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那半块掉在地上的面包,眼泪又涌了上来。原来用姐姐的命换来的面包,是这样难以下咽啊。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西利玛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白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脚底板磨出了水泡也浑然不觉;
到了夜晚,就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那片废弃的角落,用破麻布裹住自己,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双腿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带着她在熟悉的街巷里兜兜转转,最后总会停在能望见那条小巷的地方,然后蹲下身,任由眼泪无声地浸湿衣襟。
姐姐走了,那个总是把硬面包芯让给她的姐姐,那个会用粗糙的手掌擦去她脸上泥污的姐姐,就这么突然地消失了。
年幼的西利玛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她像一艘在风暴里失去了舵、帆和罗盘的船,只能随着汹涌的浪涛四处漂泊,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撞上暗礁,沉入无边的黑暗。
最初,她曾想过去找城里的帮派。那些聚集在码头附近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至少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黑夜。
可当她怯生生地靠近他们藏身处的路口时,那些男人投来的目光像钩子一样刮过她的身体,带着一种让她浑身发毛的贪婪。
她还太小,说不清那眼神里藏着什么,可在街头摸爬滚打多年的野性本能却在尖叫——快跑,这里不对劲。
她几乎是逃着离开的,后背的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衫。这才明白,为什么以前再难,姐姐也从不去找那些帮派寻求庇护。姐姐总说: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那些人看似能遮风挡雨,实则是吃人的狼。”如今想来,姐姐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着她的心脏。
于是,西利玛彻底陷入了迷茫。白天的街道在她眼里变成了模糊的色块,行人的脚步声、叫卖声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嗡嗡作响却听不真切。
有时好心人把硬币扔到她面前的破碗里,叮当作响的声音她都要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等抬起头时,那人早已走远。
只有到了夜晚,身体的疲惫压倒了一切,她瘫倒在破烂的麻布上,意识像被浓雾笼罩,才能暂时不去想姐姐倒在地上的样子,不去责备那个因为贪婪而闯下大祸的自己。
不过,姐姐走后,倒也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她终于可以用那个备用的“袋子”盖住自己了。
那其实是一块捡来的旧麻袋片,以前姐妹俩挤在一起睡觉时,只能用一块麻布勉强盖住两人,如今她一个人,总算能把整个身子都裹进麻袋片里,稍微抵御一下沙漠夜晚刺骨的寒冷。
沙漠的昼夜温差总是大得惊人,白天太阳烤得石头都能烫熟鸡蛋,可到了夜晚,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皮肤,冷得人牙齿打颤。
以前,她和姐姐会紧紧抱在一起睡觉,姐姐的胳膊虽然瘦弱,却能给她带来足够的温暖,她们分享着彼此的体温,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带着点汗味的气息,就能在破庙里睡得安稳。
可现在,麻袋片再厚,也挡不住从四面八方钻进来的冷风,怀里空落落的,连做梦都在怀念那种能把人焐热的温度。
西利玛每天晚上都是哭着睡着的,眼泪把麻布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梦里总有姐姐的影子,姐姐笑着把面包递到她嘴边,可她刚要张嘴,姐姐就突然倒下去,后脑勺的血迹在眼前漫开,吓得她猛地惊醒,心口跳得像要炸开。
直到那个注定要改变她命运的夜晚。
她正蜷缩在麻袋片里,迷迷糊糊地打着盹,突然感觉一个厚厚的布袋猛地套在了头上。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鼻腔里灌满了布袋粗糙的纤维味,还带着点尘土和霉味。她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想挣扎,刚想喊出声,就被几只强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抬了起来。
那些手臂像铁钳一样箍着她的腰和腿,让她动弹不得。
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人提着,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男人低沉的交谈声,可她什么也听不清,脑子里一片空白。是卫兵吗?他们发现姐姐的事了?还是因为偷面包?
她被带出了城市,冷风灌进她的衣领,她能感觉到脚下的路从石板变成了沙土,可混乱的思绪让她无法思考——也许她其实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那颗还未成熟的心,拼命地拒绝接受那个可怕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