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非同的影响(第2页)
“钱……”
另一边的偏厅里,亚历山大听到这里,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紫檀木扶手。心里头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自己过去的盘算里,竟漏了这么重要的一环。
这些日子,他眼里只有阴谋、忠诚、权力的棋盘——谁是棋子,谁是执棋人,谁在暗处布下陷阱,谁又在明处虚张声势。
他总觉得像太后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捧着金碗吃饭,那些供养线人、打点下人的开销,对她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富人不会在意洒在地上的几枚铜板。可他忘了,再华丽的宫殿,也得有银钱支撑烛火燃烧;再庞大的线网,也得靠俸禄让节点保持活跃。
女佣要胭脂水粉,仆人要养家糊口,警卫要酒肉犒劳,哪一样离得开钱?
“如果我来赞助殿下呢?”
亚历山大的眉峰轻轻挑了一下,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像藤蔓似的缠上了他的思绪。
他有足够的财力——家族几代积攒的商路、遍布城邦的庄园,足以让他像填池塘一样填满太后的钱袋。而他要的,不过是借她的线人网,看清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勾当。
这笔交易,听起来倒划算。
几乎是同一时间,暖阁里的西利玛像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原本黯淡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燃尽的油灯突然被添了新的灯油。她甚至能想象到银钱入库的声音——叮当作响,清脆得能驱散所有阴霾。有了这笔钱,她就不用再拉下脸去求那些手握财权的大臣。更不用做那最让她厌恶的事——偷偷卖掉珠宝。
一想到卖珠宝的经历,西利玛就觉得心口发闷。那些曾在宴会上引得众人惊叹的宝石,到了典当行老板手里,成了被蒙上灰的玻璃珠。
他们总是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嘴里说着“珍品是珍品,可小本生意,实在出不起高价”。
最后能拿到的钱,连宝石本身价值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普通的典当行哪敢按实际价值收?他们怕担上“私藏皇家之物”的罪名,更怕被皇室秋后算账,能收下就已是胆大包天。
可贵族们呢?他们更不敢买。首先,这本身就是犯法的。
阿哈德尼亚的法典里写得明明白白,王太后的珠宝不是普通的饰品,是权力的象征。
圣经里甚至有专门的章节:“唯有皇室血脉,方可佩戴日月星辰之饰”。
那些珠宝的设计,或是嵌着象征王权的鹰徽,或是刻着只有皇室才懂的密语。
材质更是采自遥远山脉的七彩水晶、深海深处的珍珠,独一无二。
皇室的尊严,容不得旁人染指。
谁要是敢买,跟叛国也就差一步之遥了。
至于那些有足够权势、能压下罪名的大贵族,他们又太骄傲。
让他们从太后手里买二手珠宝?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们宁愿花十倍的价钱请工匠重新打造,也绝不会碰别人戴过的东西。
在阿哈德尼亚的贵族圈里,穿别人穿过的衣服、戴别人戴过的首饰去参加正式聚会,比赤身裸体站在广场上还要丢人。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鄙夷——戴了二手珠宝,等于向全世界宣告:“我家道中落了,连件新首饰都买不起”;“我没品味,只能捡别人剩下的”。
这种耻辱,比被人当众扇耳光还要难受。
所以,贵族圈里早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有点身份的贵妇,每年至少要让工匠定制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珠宝。
样式要新颖,宝石要稀有,最好还要请著名的画师画下来,收录进家族的画册里。
然后在一年一度的皇家舞会上,像开屏的孔雀一样炫耀一番——灯光下,项链折射出的光芒要盖过所有人,耳环晃动的弧度要引来最羡慕的目光。
可舞会一结束,这件“珍品”就会被小心翼翼地放进描金的首饰盒,锁进家族的金库,从此不见天日,任由灰尘在上面落了一层又一层。
没人会在正式场合戴两次相同的珠宝。
这就像谁要是连续一个月穿着同一件没洗的衬衫去上朝,第二天就会被同僚的唾沫星子淹死。
所有人都会在背后议论:“瞧瞧他家,怕是连洗衣的铜板都掏不起了”;“这般窘迫,还好意思站在朝堂上?”
更可怕的是那些贵妇们。
她们的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一生的使命就是盯着别人的穿戴。谁在春日宴上穿了石榴红的裙装,裙摆绣的是缠枝莲还是并蒂莲;
谁的项链是鸽血红还是矢车菊,上面刻的花纹是象征爱情的玫瑰还是代表长寿的松鹤;
谁的手镯和戒指是不是一套,耳环的流苏有没有过短……
这些细节,她们记得比自己的生日还清楚。
或许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些贵妇们的记忆力竟如针尖般锐利。
她们的脑子里装着无数个细密的抽屉。
十年前宴会上某位女士耳垂上的珍珠尺寸,二十年前某次庆典里王后裙摆的刺绣针法,都能被她们从记忆深处精准地抽出来。
连带着当时的烛火亮度、香料气味,一并说得清清楚楚。
那些陈年旧事不是过眼云烟,是刻在羊皮卷上的铭文,永远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