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深陷泥潭(第2页)
一片薰衣草花瓣粘在剪刀刃上,像一滴紫色的血。
苏宁放下工具,直视艾米丽愤怒的眼睛:“你知道如果走法律程序会怎样吗?三叔会动用所有关系污名化受害者;威尔逊的政敌会拿他私生子做文章;而你父亲……”
“别拿我父亲当借口!”艾米丽猛地打断他,“你有选择!你可以拒绝!”
“然后呢?”苏宁终于提高音量,“让你父亲陈永仁失望?失去所有保护?看着颐和轩被消防、卫生、税务部门天天突击检查?”
他抓起一把泥土任其从指间流下,“我早就不是干净的人了,从接受你父亲第一笔钱开始。”
艾米丽像被扇了一耳光般后退半步。
阳光穿过葡萄藤在她脸上投下斑驳阴影,那些光斑随着她的颤抖而晃动。
“我以为你不一样。”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那个在金门饭店坚持理想的青年……死了吗?”
苏宁没有回答。
答案太明显了……
那个人正站在这里,手上沾着薰衣草的香气和看不见的血腥。
远处,一辆警车鸣笛驶过,不知是去阻止犯罪,还是去掩盖另一桩丑闻。
……
三叔的“感谢宴”设在金龙茶楼最隐秘的包厢。
老人亲自为苏宁斟酒,脸上的每道皱纹都写着谄媚。
“苏宁,这次多亏你周旋。”他举杯的手微微发抖,“天豪已经到曼谷了,我让他好好反省。”
苏宁看着杯中晃动的茅台,想到陈天豪应该正搂着泰国模特……
反省?恐怕连装都懒得装。
“小事。”苏宁抿了口酒,火辣液体灼烧着喉咙,“不过三叔,管好令郎。下次未必这么幸运。”
“当然当然!”三叔连连点头,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听说你岳父准备让你接手码头生意?那个位置向来是我们陈家……”
“谣言。”苏宁放下酒杯,“我对帮派事务没兴趣。”
三叔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就在这时,陈永仁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几个联邦官员。
所有人立刻起立,酒杯碰得叮当响。
“问题解决了?”陈永仁直接坐到主位,仿佛早已知晓答案。
苏宁点头:“威尔逊家接受了条件。”
“很好。”陈永仁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三叔身上,“阿叔,你儿子的事下不为例。商会的面子不是每次都这么值钱。”
三叔的酒杯在掌心碎裂,鲜血混着酒液滴在明代青砖上。
没有一个人敢去帮他包扎。
宴席散后,陈永仁单独留下苏宁:“听说艾米丽和你吵架了?”
苏宁苦笑。
岂止是吵架——艾米丽已经三天没回公寓,只发来一条短信:“需要空间思考。”
“女人需要哄。”陈永仁出人意料地拍拍他肩膀,“明天是她母亲忌日,去玫瑰岗公墓找她吧。”
回程的车上,苏宁望着窗外闪过的城市灯火。
在这座天使与恶魔共舞的城市里,他正变得越来越擅长在灰色地带游走。
但有些东西,就像艾米丽眼中的失望,是再多权谋也擦不去的污点。
手机震动,是工厂经理发来的消息:“fdA最终检查报告通过,生产线可以复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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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宁闭上眼睛。 至少今晚,他可以暂时忘记那个南加大女孩空洞的蓝眼睛,忘记剪刀上粘着的薰衣草花瓣,忘记自己正在变成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
车驶过威尔逊律师事务所大楼时,顶层的灯还亮着。
不知道那位未来的威尔逊议员,此刻是否也在凝视着同样的夜空,计算着良心与利益的交换比率。
……
长滩港的夜色被探照灯切割成碎片。
苏宁跟在陈永仁身后,皮鞋踩在潮湿的集装箱地板上,发出黏腻的声响。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与怀中那份“海鲜进口清单”形成讽刺对比……
上面标注的“冷冻鲳鱼”实际是二十公斤可卡因,藏在鱼腹中。
“这批货的买家是圣迭戈的卡特尔残余。”陈永仁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三叔以前负责,但上个月他‘吃秤头’被发现了。”
苏宁知道“吃秤头”的意思——私自克扣货物。
在三叔这个位置,敢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极度贪婪,或故意挑衅。
“为什么选我?”海风吹乱苏宁的额发。
陈永仁停下脚步,集装箱阴影中突然走出四个持枪壮汉。
他们沉默地围住苏宁,动作熟练得像排练过千百次。
“测试。”陈永仁退到灯光外,“这批货价值四百万美元。现在它是你的了。”
四个枪手同时拉开保险栓。
苏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突然明白了游戏规则……
这不是交接,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生存考验。
陈永仁在逼他展现真面目:是任人宰割的非法移民,还是能在血泊中站立的黑帮接班人?
“货柜编号Crku。”苏宁突然报出一串数字,声音稳得不像话,“温度设定零下22度,海关查验概率7.3%。”
“三号码头有辆冷藏车,司机叫何塞,他女儿在儿童医院做心脏手术。”
枪手们面面相觑。
陈永仁的烟头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海中:“你调查过?”
“想在阿美莉卡活下去必须要知己知彼。”苏宁解锁手机,屏幕光照亮他冷静的眉眼,“如果今晚出问题,何塞会收到医院缴费短信;如果一切顺利,他女儿能得到一张康复贺卡。”
死寂笼罩着码头。
远处货轮鸣笛声像某种巨兽的呜咽。
“哈哈哈……”
最终陈永仁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栖息在起重机上的海鸥。
“明天九点,金龙茶楼。”他拍拍苏宁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留下淤青,“该安排你认识认识其他‘股东’了。”
回程车上,苏宁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死死攥住方向盘,直到关节发白。
后视镜里的男人西装革履,眼中却有什么东西永远改变了。
颐和轩的员工发现老板最近有些古怪。
向来只用薰衣草精油的苏宁,突然在办公室添了瓶tom ford的乌木香水。
更奇怪的是,他似乎在用气味划分时间……
白天是清新的药草香,晚上则变成沉郁的木质调。
周三下午,苏宁正在面试新助理时,艾米丽推门而入。
她已经两周没出现在餐厅了,牛仔裤和宽松毛衣替代了往日的职业套装,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消失无踪。
“苏宁,我们需要谈谈。”她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