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57章 第 57 章

 沈青梧不像侍卫, 也像个女土匪。

 她这身男儿装原本是张行简的,布料上等裁剪得体,穿在张行简身上, 会衬得人芝兰玉树。然她虽在女子中是高个儿, 到底矮于张行简,衣物的大小不合适, 她自己不会裁剪, 胡乱别起来,又风尘仆仆数日……

 站在成衣铺中女老板面前的沈青梧, 确实形象远不如她身后那位俊俏郎君。

 沈青梧淡着脸说话, 看起来更吓人。

 她心中不悦。

 先前还有人当她与张行简是夫妻, 虽然那些人很犹豫……但现在连夫妻都不像了!像是主仆!

 她看着就那么配不上张行简吗?

 老板娘支吾:“这位娘子也是风采过人容貌英俊的……”

 她说着想咬舌:竟然用“英俊”夸一位女子,且是一位明显难说话的女子。

 果然沈青梧脸色更淡, 让老板娘更心惊了。

 然而沈青梧心想:算了,不跟普通人计较。

 沈青梧盯着老板娘:“你前段时间可有见过一个男子……”

 她想试着打听一下凶手的行踪。

 老板娘惊吓:“没有!绝对没有!”

 沈青梧脸色沉下。

 老板娘快要哭出来:“我们小本生意……”

 张行简不得不在此时打断他们, 温和十分地开了口:“好了, 梧桐, 不要故意逗人玩耍了。老板娘, 这位是我夫人, 我来陪她买身衣服……梧桐,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呢?”

 沈青梧轻飘飘:“我是你侍卫嘛。当然是穿侍卫应该穿的衣服。”

 张行简无奈笑了一下,温声细语地去和那老板娘沟通。

 最终, 沈青梧随便挑了一件武袍,根本没试穿, 便出了成衣铺子。

 张行简跟随她,判断她的意图:“原来你是想出门打听凶手行踪……待我画了画像,打听起来会更容易。”

 沈青梧在前面走, 硬邦邦拒绝:“你让长林打听,我不打听,我只管杀人,别算上我。”

 张行简已经有些习惯她这副脾气,他默默猜:“你是因为老板娘认错你我身份,才不高兴的?你是因为没能靠买东西而与老板娘交流,没能问出和凶手有关的线索,才不高兴的?”

 沈青梧蓦地回头,用森然目光瞪他。

 一整个白日,她终于肯面对他了——虽然是用仇恨的方式。

 张行简依然心中微悦。

 他不怕她使性子,只怕她忽视自己。

 张行简微笑:“这有何难?你若想与人多说几句话,而不吓着人,也是有那么几种态度几句话的……你想学吗?”

 沈青梧:“你有何目的?”

 张行简开玩笑:“看你十分顺眼,觉得你些许可亲,想待你好些,不行吗?”

 沈青梧:“你疯了的话,我没疯。”

 张行简眸子一缩。

 沈青梧:“再让我听到你用这种引人误会的话利用我,我杀了你。”

 她少时误会过他喜欢她,前段时间因为苗疆小娘子的话,她又有点怀疑……而今经历过这么多事,她不想再用这种事误导谁了。

 张行简眸若深河。

 沈青梧:“一而再再而三,我看着那么好骗?”

 张行简心中静了很久。

 他慢慢笑起来,笑容在冬日暖阳下清淡疏离,寂静万分:“我开玩笑的。我不过是为了和你缓和关系。”

 沈青梧平静非常:“我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只要你不逃跑,我又不是真的疯子,热衷于折磨你。为什么突然问我学不学说话?”

 张行简轻轻笑:“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打发时间,觉得梧桐也许会是个好学生。

 “而且你我同行,你与人相交轻松些,我不也能轻松些吗?”

 沈青梧陷入思考。

 她不爱动脑子,每次思考都要心烦。但是她确实摸不着张行简意图,她只是觉得张行简态度暧、昧古怪……分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目的是什么,她有点本能地在意。她此时此刻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会在意他的目的——她本不应在意的。

 这种在意带着些抗拒。

 她是否在怕什么……怕他用感情做交易吗?

 沈青梧终是没有回复张行简,也没有再搭理张行简。

 她这人就是这样——在床上时多热情,下了床就能翻脸不认。

 张行简想要收服这样的沈青梧,确实任重道远。

 何况,张行简经过一日与她同行,诡异地意识到:她不想和自己产生感情纠葛。

 她不停地问他目的,就是希望二人关系止于此。

 沈青梧真的只留给张行简几个月时间,一天都不会多。

 这么短的时间,张行简要如何说服沈青梧。

 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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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青梧和张行简的双方配合下,凶手的画像终于画了出来。同时长林等卫士围着绵州往返一整日,弄清楚了腊月初五那日晚上行宿客人的落脚点。

 双方配合,他们敲定了一条凶手很有可能奔逃的路线——沿着巴蜀线,朝北而行。

 沈青梧:“他要逃到哪里去?”

 张行简看着这条路线的尽头,可能是东京,也可能是益州。多种猜测绕于他心中,他口上只答:“还要试着继续打听。”

 于是他们离开绵州,沿着巴蜀线一路追查,一路拿着画像询问。

 与此同时,朝局也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

 浩浩荡荡多至一万的年轻貌美女子被选为秀女,冒着风雪前往东京,要在年底得到少帝召见。

 少帝耽于女色,朝政本全权交给孔相,但是最近,孔业频频劝说他莫要继续纳更多秀女入东京,让少帝与孔相闹得不欢而散。

 在这期间,沧州高太守向朝廷上书,要求重查张家案,称张家乃被冤枉。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一半大臣纷纷附和,揭露孔家罪行的有,替张家叫屈的有,交出张家被冤枉的证据也有……

 年前突然冒出这么多事,吓到了少帝。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玩乐,也为了给孔业一个教训,少帝终于干了一件正事——要求重审张家案。

 重审张家案从东京向四方京畿,惊起千重浪。这消息还没传到巴蜀,巴蜀之地不知张家案的重审,只知道朝廷似乎将张行简的通缉令撤了。

 巴蜀这里,怨声载道的,依然是少帝那远超乎大周州郡负担的赋税与选秀。

 有人在私下偷偷祈祷帝姬回归东京,管一管那无法无天的少帝。百姓们先前不觉得如何,而今少帝当政不到半年,百姓便有些吃不住。

 想来,也许先前那些年的太平,当真有那行止有亏的帝姬功劳。

 可惜帝姬是女子。

 可惜帝姬非但不嫁人,还在府中赡养面首。

 世人往日更津津乐道的,是她的荒淫,她的不择手段,她对少帝的控制。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过于控制,才导致少帝如今的荒唐,也未可知。

 这些朝政之事,暂时没有传到沈青梧耳中。

 沈青梧一行人新到一镇,最先考虑的依然是去街巷打听凶手可能有的踪迹。

 这些事通常情况是长林等人来做,张行简养病,轻易不出门;沈青梧也闷在房中,很少出去。

 如此过了十日。

 张行简坐于屋中,看着面前的一套女儿家的衣物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