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有毒 作品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第3页)

放假前一天,所有人都无心工作,大家都打开工作文档,一边开着聊天小窗摸鱼。

下午她开完会,打车去了市中心的蛋糕店,她去取了一早就定好的蛋糕。

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一样。

只是,当她提着蛋糕回家,公寓里空无一人。

她一间间房去找。

“薛裴?”

没有任何回应。

她开始慌张。

推开卧室的门,桌面上有一封信,还有一份合同,是房屋转让协议。

信件不长,还没看完,她的眼泪已经沿着脸颊滴在纸张上,氤氲出大片的墨色。

不知想到什么,她把床头的抽屉拉开。

果然,里面放着三瓶已经开封过的药。

这段时间,他又开始重新服用药物了,但他从未和她提起过。

她所看见的薛裴,仍旧温柔体贴,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他隐藏得很好,不想让她知道。

薛裴的电话没打通,她立刻跑下楼,买了下一趟去海城的高铁票。

从北城到海城要两个小时,在去往海城的列车上,她反复看着这封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信。

“展信悦,

当我给你写下这封信时,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你最爱的那档综艺节目,粥粥窝在你怀里睡得香甜,如果幸福有具体可感的图像,我想,应该就是这一刻。

前几天,我看了一本书,上面说:所谓精神失常,就是一再重复做同样的事,却期望有不同的结果。

这两年来,我好像都在重复做着同一件事,我想让你爱我,但却把你推得越来越远。你曾经给过我很多机会,但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从今年的第一天开始,每一天我都在倒数,倒数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

一直以来,我都抱着最后的希望,从未想过放弃,直到李昼的事情发生,直到我多年前的谎言被戳破,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人总要为过去的行为付出同等的代价。

所以,后来我想,我人生里细微的每一步,以为无关紧要的每一个举动,其实都在不断错过你。

而你爱的那个少年时代的薛裴,也早已失去所有的光环,成为了一个自私的懦夫,成为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人。

就在昨天,我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我梦到真正的我其实早在那场事故中就已经离开,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我昏迷那段时间的幻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多可惜,连这一年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其实在梦里,我问了你一遍,要不要和我继续走下去。

你说,不了,薛裴,我太累了。

原谅我没有勇气和你告别,我去了海城,打算休息几日,这套公寓留给你,我的衣物你随时可以清理,但那条围巾可以转寄给我吗?”

……

列车外的风景在急速后退,就像飞快掠过的旧日记忆。

那些快乐的,悲伤的,值得铭记的,和不忍回首的。

她想起老家的旧式dv机里还留着一段幼年时的影像,像素极低的画面里,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追着薛裴到处跑,客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吴秀珍和薛阿姨在旁边满眼慈爱地望着他们,生怕他们摔着。

她还想起了无数个燥热的夏天,薛裴骑自行车载着同样穿着校服的她,穿过桐城的大街小巷,少年的衣衫永远都那样洁白,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这两个小时,她几乎将过往的所有都回忆了一遍,病床里苍白着脸色的他,发着烧也要赶过来的他,冬天帮她暖手的他、给她讲睡前故事的他……

记忆最后定格在两周前,她第二天一早起床看到薛裴睡在客厅的沙发,她问为什么,他说“超过九点回家,所以只能睡在客厅了”,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高铁到站,她坐车去了海边。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她有一种预感,薛裴会在这。

笃定到她甚至没有打电话去确认。

跨年夜的海边,没有白天热闹,只有零星几个人。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看到有个人坐在海边喝酒,那么冷的天,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是融入夜晚的黑色,旁边放着几个酒瓶,他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月光下剪影落寞,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裴是第三次来到这片海。

第一次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第二次是和朱依依一起来的,第三次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繁华闹市的广场上无数人正在倒数欢呼,庆祝新年的到来,他坐在海边的角落看着日落月升,静静地等待着这个夜晚的过去。

当海浪的拍打声里夹杂了熟悉的脚步声,薛裴终于回过头。

风还在呼呼地吹着,但他觉得此刻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重新有了光彩。

有人在夜色中向他走来,带着他所有的渴望和希冀。

她手上还拿着他留下来的那封信。

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低头望着他。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

风声簌簌,海面不再平静。

他听见她夹杂在风声里的话:“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没说错,你的确是一个懦夫。”

心急速地从高空往下坠落,薛裴局促地收回视线。

“因为,你连问我要不要继续走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眼中是全然的失望,那封信重新塞回他手里。

话已经说完,朱依依转身就要离开,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订好了酒店。

薛裴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夜风将她的头发往后吹,有几缕黏连在他的衬衫上,像是预示着他们永远都纠结不清。

他快速看了眼腕表,语气有些急促。

“现在还没到十二点,如果、如果我现在问你呢?”

“已经晚了。”

那封信被薛裴撕得粉碎,碎屑飘舞在夜里,像一首凌乱的诗,也像是婚礼现场洒下的礼花。

“其实,这封信不是我真实的想法,我根本不想放弃,只是,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说话时,薛裴的眼睛霎时红了,“我以为对你来说,这一切的结束才是解脱。”

“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月光下,他注视着她,不愿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直到、直到,他终于听见了那一声细微的回应。

她说:“好。”

薛裴的内心被一阵巨大的狂喜所充斥,激动之下,声音都在颤抖着。

“真的?”他迫切地问她,朝她伸出手,“现在距离2024年还有最后五分钟,朱依依小姐,请问你愿意和眼前这个自私、愚蠢又傲慢的人一起走下去吗?”

朱依依还没伸出手,他就已经抱住了她。

“我知道,你会答应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衣服上,薛裴声音哽咽,“说好了,你不能再反悔了。”

这个夜晚有太多话值得倾诉,在新年来临前,一切过去都可以抛下,毕竟还有那么长久的未来可以期待。

“你之前说,你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薛裴点头,应了声。

“对。”

“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风声很大,她附在他耳边,语气坚定,“我这一辈子也只会为一个人回头两次。”

拥抱炽热,似要嵌入彼此的身体。

她忽然问他:“你想要什么颜色的围巾?”

“嗯?”

“我重新给你织,免得被别人笑话。”

“没人会笑话。”

“就当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可是,我已经收到你送的新年礼物了。”

当下的这每分每秒,便是最好的礼物。

不远处,有位摄像师用相机定格了这一刻——月光亲吻海洋,海浪拍打礁石,男人紧紧拥抱着女人,在这个新年来临的前夜,显得格外隽永。

一个月后,他将这幅作品命名为《海边男女的相拥》,放在他个人的摄影展上。

有观赏者走近,看到图注上写着:那些年少错过的遗憾,或许在生命中未来的某时某刻,将会迎来另一种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