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与“抉择”相会（上）

轰！

滋啦啦，滋啦啦。

砰！

巨大的石门在电流不断穿行的声音下缓慢开启，在三人尽数通过后，“龙族元首”雕塑处的东方宝石探测到了门外再无他人的讯息后，便引导巨门迅速闭合。

紧跟着，整个地宫内高挂于墙壁之上的龙头油灯纷纷点燃，散发出一股接着一股的呛鼻汽油味道。

初始的道路非常长，但似乎通往深处的东方风格的石砖通道并非通向下方，而是略微向上。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狭窄的通道总算是走到了尽头，当艾欧奇娜将手臂插入石墙内部，开启面前的纯钢之门后，一间明亮到足以让人双目流泪，近乎失明的巨大地下房间，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这是哪里？”达克问道身后的艾欧奇娜。

艾欧奇娜用尽可能清楚，但已显得微弱的声音回应道：

“这是‘间临处’，一间临时供走入之人暂时歇息的地方。数百年前由克鲁斯德皇帝带入地宫的著名工匠们，在为地宫进行检查和修缮之前，都是在这里接受士兵和机械的检查，确认没有携带危险物品后，才被允许进入上层空间。”

“那我们，还需要检查吗？”亚达罗尼不屑地笑道，同样看向艾欧奇娜。

“确实不需要了。”艾欧奇娜回答道：

“克鲁斯德的骑士精神都已死去了，这些用来防备抢劫地宫的手段自然失去了作用。况且，通常的陪葬品，那些黄金、白银，或是一些古老的钱币，想必你们应该并不感兴趣。如果你们为了这些进入地下区域的话，早就被门外的鱼人们捅破了心脏。”

“那些鱼人，不是上灵帝的陪葬士兵吗？”达克问道，似乎艾欧奇娜的说法与亚达罗尼的讲述存在出入。

可旋即，艾欧奇娜的解释，又让他蒙上了一层更深的疑惑：

“它们的确是陪葬的士兵，但并非契丹里斯人，而是克鲁斯德人。实际上，它们都是机械体，和我一样，经过了‘机械之主’的赐福，它们短暂拥有了部分的‘人性’。

“但这种缺失的‘人性’只会让他们遵从克鲁斯德皇帝的命令。‘贪婪之人’值得被刺穿心脏；暴力之人，值得被刺穿肝脏；只有坚定之人，才配与它们作战，得到进入地宫的机会。”

“那我们战胜了那些黑色鱼人，算是坚定之人喽？”亚达罗尼自嘲道。

“当然。”艾欧奇娜明显对人类对语言的运用方式一窍不通，她虽然精通克鲁斯德与炎火帝国语，但并不理解人类的情感，以及他们在语言中的嘲讽之意。

机械体们只能永远用当下最为正确的方式处理事情，或是传递正确的信息，或是做出成功概率最大的事情，在他们的口中没有谎言和隐瞒，只有残忍和可笑的真相。

“你们不仅在克鲁斯德皇帝眼中，在神明眼中也算是坚定之人。当帝国还有余力修缮地宫时，这里存放的大量财物和陪葬品就呈现逐年递减的趋势。的确是有人在窃取它们，但皇帝无所谓，神明无所谓，我们自然也无所谓了。”艾欧奇娜的回答让达克匪夷所思。

“既然无所谓，那又为什么保留一层‘间临处’作为中间层，来约束那些工匠呢？”达克问道。

艾欧奇娜用履带快步“走”向房间中心，指着上方的一只正在缓慢降落的囚笼，使得电梯，解释道：

“一方面，克鲁斯德帝国只是检查那些工匠是否携带武器和破坏性的工具，这里的财宝可以被窃取，但有关契丹里斯的文化痕迹不能被破坏。这里本来就因为距离地面遥远而凝聚了不少来自冥界的‘殇’，如果携带武器，‘殇’会加剧人们内心的负面情感。

“人们会变得冲动，易怒，甚至使用武器自相残杀。鲜血会让隐藏于黑暗之间的非凡力量复苏，使得地宫最终无法再接纳任何人的进入。”

“另一方面呢？”这次换到亚达罗尼追问了。

“另一方面。”艾欧奇娜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搜索脑海中的数据信息，她的双眸诡异地闪过了几丝绿色的光辉后，回答道：

“闭塞的空间会放大人们内心的恐惧情感，非意志坚定之人不得进入地宫深处进行修缮。与其进入之后变得疯狂，甚至丢掉了性命，不如在这里‘小疯狂’一把，回去后在精神病院治疗几天就能康复。

“人类虽说是拥有绝佳‘智慧’的种族，但他们非但无法直视神明，甚至在神明旁边也会使得精神力量逐渐降低。当然，如果那些试图盗取地宫财宝和破坏地宫的组织试图走捷径进入深处，这里会成为埋葬他们的天然坟墓。没有指引，这里不会允许任何人类的进出。”

“那么，艾欧奇娜女士，请带我们去最上层吧，即便没有神明与宝物，只要能够离开这里，我们也会心满意足。”达克眼见电梯缓慢降落，请求道。

“那么，请吧。”艾欧奇娜如刚才一样，自顾自地率先走入了电梯，之后达克和亚达罗尼才跟随她的脚步，进入了更为闭塞的囚笼似的空间。

伴随着电梯缓慢升腾而起，周围的空间在短暂陷入了黑暗之后，却悄然开始于黑暗深处，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辉。

似乎，囚笼似的电梯之外并非封闭的狭窄通道，而是一个广袤、空旷、无人的奇异空间。

未知颜色的如云般的细微光柱开始在黑暗尽头不停闪耀，奇怪的星点如太空、宇宙间的星辰般闪耀，无数的星球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凝聚为奇异的线条，编织成任何大脑可以想象的出，以及无法想象出的任何形状。

低沉的、杂乱的宇宙最初诞生时的声音，不断穿梭于达克和亚达罗尼的耳膜内外，月球泼洒的月光径直穿过每一处缝隙，投进囚笼似的电梯内部，妄图占领每一寸属于光的空间。

星辰发出的磷光，如同深夜间的湖泊，属于造物主与古旧神明的气息，同样暗藏其间，带来死亡般的诡异触感。

一时间，达克和亚达罗尼不知自己究竟是穿梭到了造物主缔造的伟大宇宙之间，还是在漆黑的地宫世界间产生了幻觉。

但当一束明亮的比肩太阳的光芒照入电梯之间时，一切与宇宙相关的内容竟然全部集体消失，留下了由青砖堆砌的冰冷圆弧形墙壁。

艾欧奇娜在整个电梯向上抬升的过程中都未出一言，与刚才两次带领他们走入地宫更深处时一样，她并没有回头，也没有招呼达克两人，只是自顾自地走入了更为宽阔的如“矮人领地”般庞大的空间。

只是，这次，艾欧奇娜只行走了三四秒，就瞬间僵直在了原地。

伴随着机械超负荷运转的声音，艾欧奇娜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冒出了滚滚黑色烟尘之后，便轰然解体，留下了一地的机械零件。

甚至，有几颗螺丝顺着半光滑的地面滚落到了空间的中心位置，当达克顺着视线望去时，它们却像是被烤焦的低劣肉类般，冒出一丝弱不可闻的烟尘后，轰然变成了一滩漆黑的粉末。

“这里，应该是地宫最为核心的位置了。艾欧奇娜完成了她的使命，按照程序的设置，她应该是启动了自毁程序。”亚达罗尼略感惋惜地推测道，他的内心陡然闪过一丝对老朋友离去的伤感。

但旋即，被更为浓郁的谨慎和不安所取代。

达克望向整个地宫核心位置的空间，环顾一圈，他发现，这里的确像是“矮人领地”的格局，似乎就是用某个“核心领域”直接改造而成。

整体呈现厚重的黑金机械风，地面采用了玻璃材质的光滑地板，顶端是一组组消耗【光】矿石维持照明的固定探照灯。

正中心，则是查理十二世和穿戴契丹里斯皇帝制服之人的巨型雕塑，而更后方，则堆叠着许多造型怪异，完全无法理解其作用的古怪机械。

确定暂时没有多余的危险后，亚达罗尼带着达克沿着漫长的阶梯，缓步走向房间中心最为核心的区域。

那是埋葬整个地宫中最为重要之物，上灵帝的棺椁之处。

按照克鲁斯德的丧葬风俗，皇帝及重要的皇室成员在死亡后一般直接埋入圣伊凡大教堂的地下石棺之中，使其能够直接受到子民的敬仰和正主的庇佑。

而按照炎火帝国的风格，皇帝的棺椁必须埋入地下足够深的位置，非但不能示人，更不能让人知道具体的位置，避免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

这处地宫，似乎融合了两个文化的风格，随着达克和亚达罗尼逐渐走向棺椁存在的位置，它们才发现，有一只石制棺材是高于平台的，像是被直接放在了地面之上。

而另一只钢铁机械构成的足够坚固的棺材，则是如宝石般镶嵌在最顶端的平台之内，站在附近，能感觉到他低于地面。

正当亚达罗尼准备走近两只风格迥异的棺椁一探究竟之时，怪异的窸窸窣窣声音，却从高于地面的棺椁中传出。

“有动静，小心点。”达克提醒道，一把掏出“仿-狂熊牌”手枪，以作防备。

紧跟着，那只石制棺椁一脚被一股奇异的散发着烟尘的力量顶开，无数只形似蟑螂与蚂蚁结合体的虫子，伴随着微黄色的如胃酸般的腐臭液体和浓烈的漆黑机油，从石制棺椁中倾巢而出，像极了第二纪元时深林地带爆发的虫潮。

只是，这些虫子似乎只是简单地想要逃离这里，并非攻击进入此地的二人，它们虽“铺地”而出，却十分听话地绕过了两人的鞋子，向着这片偌大空间的远处狂奔离去。

“这是机械体的防御机制，叫作‘机械虫’，它会经常附着在机械体或前机械体身躯之上，在其濒死时逃出，前往更为高深的维度去寻找它们的主人。一般这种情况出现时，代表这具身躯失去了机械之主的庇佑。”达克解释道：

“这是莱特告诉我的信息，他在日涅帝国时听说有人看到过这些虫子。”

顺着虫群消失的地方望去，亚达罗尼果然看到了这些虫子在走到空间的边缘、尽头时，诡异地沿着并不存在的墙壁向上爬去。

很快，这些虫子在墙壁的尽头纷纷身躯裂开，展露出躯体的内外部状态，就好像内脏在身体并无破裂的情况下翻出，与体表一起出现。

而这种诡异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仅一秒之后，这些虫子的身体急剧扭曲了一下，便纷纷消失在了半空。

很快，一只白净的手掌从石制棺椁的分析中伸出，胡乱触摸了几下后，手掌似乎找到了支点，伴随着另一只手将棺盖推开，一位身着炎火帝国传统服饰的少年，睡眼惺忪、摇摇晃晃地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活人？”达克第一次产生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情绪，他艰难地挪动着似乎是绑了铅块的双腿，后退了半步，用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询问道亚达罗尼：

“是那位‘幸运者’小皇帝吗？”

“不。”亚达罗尼摇了摇头，神情格外严肃，却带着几分恭敬。

他并未慌张，而是挺直了身体，看向了逐渐睁开眼睛的少年，用浑厚的嗓音低声道：

“他不是皇帝，皇帝早已死去，留下的不过是没有内脏的干瘪皮肉而已。这是神明。”

“哟，看来是遇到老熟人了呢，龙远。不，我还是称呼你的克鲁斯德名‘亚达罗尼’吧，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没错，我就是亚达罗尼一直在寻找的神明，也是早于莱特·苏格拉的穿越者，更是早期上层职业理论并不成熟时期的【秩序者】。”少年抖了抖火红的炎火帝国传统服饰——炎服，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平视着达克和亚达罗尼，用专属于神明的悠长，略带空灵的声音道：

“我的炎火帝国名为叶明远，西陆名为克莱特。当然，你们还可以称呼我的序位神明称号，我目前是序位51的神明，‘抉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