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怒急攻心(第2页)
李安然脸色也瞬间变了,一步上前,用力托住叔叔的另一边胳膊。几个人七手八脚,几乎是半抬半拖地将李宁波沉重的身体挪进了灯火通明的正房。
屋内的灯光刺眼而温暖,却驱不散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重和血腥气。
李宁波被安置在堂屋的罗汉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如金纸,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痕。
孙慧清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手忙脚乱地用湿毛巾擦拭丈夫的脸和嘴角。
“老赵,快去拿我的药箱,里面有个白瓷瓶。”钱教授声音发颤地喊道,自己则立刻抓起李宁波的手腕,三指搭在寸关尺上,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
赵云海应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冲向东厢房。
李安然站在罗汉床前,看着叔叔气若游丝的模样,看着婶婶悲痛欲绝的泪眼,看着钱教授凝重的神色,他那张一直冷硬如冰封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刀锋一样锐利,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惨白的月牙印痕。
黄薇静静站在院子门口,望着夜色和秋寒笼罩的四合院。高墙深院,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里面隐约透出的慌乱光影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那声音像针一样刺进黄薇的耳膜,她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薇薇姐,天冷,要不到车里坐一会?”周杰从车里下来,轻声问道。
“不了,我……进去看看。”黄薇缓缓抬步,每一步都重若千斤。
钱教授的药箱里,那瓶标注着古雅篆字的白瓷瓶被迅速找了出来。赵云海颤抖着手打开瓶塞,一股浓郁而奇特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些许屋内的血腥气。
钱教授倒出几粒朱红色、比米粒略大的药丸,撬开李宁波紧咬的牙关,小心翼翼地喂了进去。又取过温水,一点点顺着嘴角灌入。
孙慧清紧紧握着丈夫冰凉的手,眼泪无声地滚落,滴在李宁波青筋毕露的手背上。
时间在焦灼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李安然站在罗汉床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紧紧锁在叔叔灰败的脸上。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受到牺牲二字背后那沉甸甸的、带着血腥味的重量。这重量压在他的肩上,也烙在他的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宁波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拉风箱似的抽气声,蜡黄的脸上艰难地泛起一丝微弱的生气。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费力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先是茫然地扫过屋顶模糊的房梁,然后缓缓移动,落在守在一旁、泪眼婆娑的妻子脸上,再移到一脸紧张的赵云海和钱教授身上,最后,定格在站在床尾、脸色紧绷如铁的侄子李安然身上。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最初的震惊和剧痛已经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死寂,还有一丝……认命般的空洞。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几声嘶哑破碎的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