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曲中 作品

第 103章 如山如海(第2页)

可张玉汝垂眸时眼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目光掠过那枚光球时,连眉峰都未曾动过半分,仿佛在看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他甚至懒得抬抬手,只是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蜷。

他的掌心那些盘旋的墨纹突然活了过来,如受潮的墨迹般沿着腕骨攀附上手指,在指尖凝成一道细如发丝的墨线。

那墨线轻轻一颤,周遭的风都停滞了一瞬,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便如涨潮般漫开,所过之处,连崖边的野草都弯下了腰。

光球在距他三尺之地突然顿住,表面的三色纹路像被掐断的琴弦般骤然崩碎,紧接着 “啵” 地一声轻响,炸成漫天流萤般的光点。那些光点连半分能量余波都没溅到张玉汝的衣袂上,便化作了虚无。

炸开的光点中,三缕力量如折返的利箭,带着反噬的灼热气劲狠狠撞在白镜胸口。他只觉喉头一甜,身体像是被巨锤砸中,踉跄着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崖石上才勉强稳住身形。指节因死死抠住崖边的岩石而泛白,指缝间甚至渗出了血珠。

“为什么……” 白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化作破碎的气音,“为什么区区一个大师,会有这种层级的力量?”

心头的质问像疯长的藤蔓,死死缠住他的五脏六腑。张玉汝垂手立于原地的模样太过风轻云淡,衬得他方才拼尽全力的挣扎,活像个在戏台上演着独角戏的小丑,连观众的目光都换不来半分。

胸腔里翻涌的不仅是血气,还有被碾碎的骄傲。白镜望着对方那袭不染尘埃的青衫,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嘶吼与搏杀,或许连让对方认真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不对…… 一定有哪里不对……” 他用尽全力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腹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这家伙的表现绝对有问题,不久之前他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白镜将后槽牙咬得粉碎,腥甜顺着舌尖漫进喉咙。他知道碎空镜已濒临破碎,却还是按在镜背,指腹死死抠住那些逐渐黯淡的纹路。

这一次,镜面不再向外喷薄力量,而是像张开了无形的巨口,发出呜呜的吸噬声。

周遭悬浮的冰棱被扯出尖锐的破空声,化作冰蓝色的流光卷入镜中;那些尚未消散的光屑如同被磁石吸附的铁砂,争先恐后地扑向镜面;就连凝滞在空中的岩砾也开始震颤,带着灰黑色的轨迹被硬生生拽入 —— 镜身渐渐变得通透,边缘泛起水波般的涟漪,竟隐隐映出凉风之山外翻涌的云海,连云层里穿梭的银线似的飞鸟都清晰可见。

他要以碎空镜为媒介,用最后残存的力量强行撕裂张玉汝布下的「永恒」结界,借外界天地的磅礴之力压垮这个深不可测的对手。

镜面的光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眼看就要冲破那层无形的桎梏,张玉汝垂在身侧的手指却缓缓抬了起来。

袖口滑落时露出半截手腕,那些盘踞的墨纹像是嗅到了猎物的毒蛇,顺着腕骨蜿蜒爬上脸颊,在眼角勾出一道极淡的墨痕。

“颠倒。” 张玉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炸开奇异的波动。

“嗡 ——”

一声沉闷的低鸣从虚空深处传来,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共振。

原本被白镜强行吸入镜中的岩砾、冰棱、光屑突然齐齐顿住,下一秒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倒涌而出。它们不再是零散的碎屑,而是凝聚成密集的箭雨,每一粒都裹着淡淡的墨色,带着破空的锐啸射向白镜。

最先抵达的冰棱擦过他的耳畔,带起的劲风割得脸颊生疼;紧随其后的岩砾砸在肩头,发出沉闷的响声,骨头像是被生生砸裂;最可怕的是那些光屑,此刻竟变得如刀锋般锋利,瞬间划破了他的衣襟,在皮肤上留下细密的血痕。白镜闷哼着蜷缩起身子,像只被暴雨淋透的虾米,每一寸肌肉都在因剧痛而抽搐。

“当啷 ——”

碎空镜从他无力的掌心滑落,重重砸在坚硬的岩石上。镜身瞬间裂出蛛网般的纹路,那些曾流转不休的灵光彻底熄灭,只剩下一块黯淡无光的废铁。

张玉汝这时才缓缓直起膝盖,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像是站得久了在活动筋骨。他抬手掸了掸肩头,那里根本没有灰尘,可指尖拂过衣衫的动作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目光落在蜷缩在地的白镜身上时,连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都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仿佛在看一只耗尽了力气、再也蹦不起来的蚂蚱,连抬脚碾死的兴趣都已失去。

白镜趴在冰冷的岩面上,碎石硌得胸口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视线却死死黏在张玉汝的右手上。 那只手垂在身侧,指尖还沾着一丝墨色,像刚蘸过砚台的毛笔尖,又像凝固的夜露。

方才就是这只手,连像样的起势都没有,只凭一道细如发丝的墨线,便让他耗尽精血的杀招倒戈反噬,此刻那丝墨色正随着主人的呼吸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新的杀器。

张玉汝的靴底碾过脚边的碎冰,发出“咔嚓”的脆响,像有人在耳边嚼碎玻璃。他一步步走向白镜,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白镜耳侧的岩面上——石面被靴底碾出浅痕,震得白镜的耳膜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