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8章 彭凯歌心生杂念,王瑞凤一锤定音(第2页)
“您说现在的司机,” 曹伟兵弹了弹烟灰,火星子落在车窗外的柏油路上,“跑车的哪个不吃顿饭的?你看这些饭店啊,都是这些司机养活的啊。一般的群众,一年到头,也下不了几次馆子啊。”
我看着窗外掠过的杨树,叶子在六月的阳光下泛着油光,树干上涂着红白相间的防虫漆,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远处的麦田已经泛黄,偶尔也能听到拖拉机的轰鸣声隐约可闻。
“到了,县长。” 谢白山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利的声响。“顺路餐馆” 的木招牌在风中摇晃,“顺” 字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底下的白木板。门口停着几辆解放牌卡车,司机们光着膀子坐在树荫下,脚边堆着空啤酒瓶,苍蝇在周围嗡嗡盘旋。
走进餐馆,头顶的吊扇发出恼人的嗡鸣,墙面上贴着泛黄的明星海报,林青霞的眼睛被油烟熏得模糊。服务员是个扎麻花辫的姑娘,袖口挽到肘部,露出晒黑的手臂,她递来的菜单油乎乎的。
谢白山和韩俊两人则是又上了车,到路口不远的香油店灌香油去了。
看着穿着警服的沈鹏夹着包走进来,门口几桌的司机本来还热热闹闹聊着天,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专心的吃起饭来,原本门口有两辆休息的货车,这个时候也打燃了火,嘟嘟嘟的发动机声传了过来,很快便空出了多个位置。
曹伟兵道:“沈局长啊,你这个出门就带件便装嘛,你看,人家司机吃了饭想睡会儿午觉,看到你这身衣服,都精神了。”
吕连群道:“他们是把咱东洪公安当成临平公安了,上次我路过临平的一个路口,堵车,我说咋回事,以为撞车了,开过去一看,妈呀,两百米三波查车的,交警、稽征、路政大队,手里拖着帽子,大车司机就往里面丢钱,妈的,啥生意也赶不上这个来钱快嘛。”
焦杨道:“这就是典型的雁过拔毛、公路三乱。”
吕连群道:“幸亏咱们县啊,没有把高标准公路和路网连起来啊。”
我心里暗道:“如果情况属实,是要给香梅和云飞提醒一下了。”
曹伟兵常来吃饭,也没问大家意见,自作主张地点了几道家常菜,点完之后说道:“搞紧一点啊,都赶时间。”
窗外的高标准公路上,一辆红色摩托车轰鸣而过,不时有汽车来回穿梭,几辆货车,应当是看到了门口的警车,不自觉地都加快了车速,轰油门的声音此起彼伏。
曹伟兵凑近我,压低声音:“今天早上,工商局的老郭来找我,顺便说道啊,现在的玉米种子涨到一块钱一斤啊,省农业厅还不让大家留种,咱群众还是老实啊,就等着坤豪公司的种子。”
不多会,就听到后厨鼓风机的声音,铁锅架于猛火之上,蓝焰舔舐锅底发出“呼呼”声。一勺清油滑入,瞬间腾起青烟,葱姜蒜末被抛入热油,爆出“噼啪”脆响,蒜香裹着油花在厨房炸开,烈焰蹿起半尺高,铁锅在火光中颠动如舞,不到一分钟,一个肝腰合炒就出了锅。
这胖服务员一口口水就吐到菜里面,骂道:“停个警车在咱家门口,大货车一个都不敢来了,给他们加点料,土匪。”
吃过午饭,午饭后的阳光更加炽烈,桑塔纳的座椅被晒得发烫。我闭上眼睛,任由汽车在颠簸的国道上摇晃,瞌睡不自觉的也就来了。我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缓缓停下,我睁开眼睛,看到市委大院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到了,” 谢白山回头说道,“县长,现在一点二十,正好来得及。”
我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其他几位领导跟在我身后。一行人走进市委大楼,乘电梯来到 7 楼。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工作人员匆匆走过,到了二号会议室,这个时候,恰好几个办公室的同志正在收拾会场。我走进去看了看,椭圆形的会议桌上,一边只有一块座牌,临平县。另外一边则是三块座牌,张叔、王瑞凤、常云超。
韩俊将包放在位置上之后,我压低声音吩咐道:“你和谢白山一起,赶在两点后,把香油送到市长家里。”
韩俊虽然不知道市长家里在哪里,但并没有问,而是点头就走了,韩俊清楚,这事不复杂,他笃定谢白山肯定是知道的,第二个则是大不了问一问,但是这话不能问县长,显得自己太没水平。
我让几人坐下之后,看还有些许的时间,就来到了张叔的办公室门口,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我看到张叔正躺在沙发上休息,肚子上搭着一件汗衫,两眼微微发红,似乎还没睡醒。“张叔,” 我赶忙走上前去,微笑着说道,“打扰您休息了。”
张叔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笑了笑:“坐下吧。”
我刚刚坐下,张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一点半了啊,睡了十分钟,睡了十分钟就不一样啊。昨天,省建设厅的领导来调研,陪到他们十一点,精力不行了啊,喝了不到一斤,一上午都是浑浑噩噩的。”
我很是自然的走到张叔办公桌前,给张叔添了杯水,张叔接过水杯,很是痛快地喝了两大口:说说吧,东洪县的事儿是怎么考虑的?”
我面色一肃,将坤豪公司的情况以及最近的调查进展详细说了一遍。张叔听得很认真,不时点点头,偶尔插问几句。当听到打人者可能与坤豪公司有关时,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事可不能马虎,要是真和民营企业有关,那性质就严重了。你得抓紧调查,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我连忙点头:“张叔,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对待。现在初步调查显示,打人的是街上的混混和坤豪公司的几个员工,但是最关键的人还没有抓住,所以,还不能确定和民营企业家有直接关系。我们会继续深入调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张叔嗯了一声,目光看向窗外,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现在有人说你在东洪县打压民营企业,对坤豪公司打击报复,这可不是小事啊。你刚去县里,根基还不稳,做事一定要谨慎,不能激化矛盾。在处理复杂矛盾时,要把握好‘度’的哲学,既不能因循守旧‘不敢碰硬’,也不能简单粗暴‘激化矛盾’,要善于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推动工作,在‘稳’的基础上积极求‘进’。”
我明白张叔的意思,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压力。我知道,在官场中,流言蜚语往往能杀人于无形,尤其是在我刚到东洪县,各项工作还没完全展开的时候,任何一点小问题都可能被放大。
张叔道:“朝阳,斗争的原则我讲了很多次了,那就是有理有利有节,现在我看东洪的事情已经到了斗争的关键期啊,看来他们问题不少,持续深入地调查下去啊,很多问题都会暴露出来,这样你就有理了。有了理之后,你要考虑第二步了,那就是有利,就是你要清楚地知道,你到底要什么,达到目标之后,就及时收手。就像你前几年你参加的自卫反击战战略回撤 —— 当战场主动权在我时,及时宣布停火,既捍卫主权,又占据国际道义制高点嘛。现在东洪的工作也要把握这个火候,查案要查到要害,但不能把局面搞乱。你要记住,' 稳定压倒一切 ',在任何时候都不过时。拿到了好处,就要收手。懂得收手啊,其实是最难的。”
我马上道:“是这样啊,我考虑的两个原则,第一,销售的农资必须合规。第二,该交的税交到位。第三,如果影响了吨粮田建设的大局,必须承担责任。这是短期目标,长期的目标,农资经营绝对不能一家独大,我们县农资公司必须运转起来,不求卖多少货,但求要卖质优价廉的货,起码有一个价格的标杆在,他们不能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