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晓阳与李朝阳 作品

第1037章 李显平表露心机,杨伯君遭遇威胁(第2页)

这人态度颇为不好,沈鹏自然是不会和门卫一般见识,就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大舅是显平书记。”

听到这里,门卫马上换了一副一家人的热忱表情,笑着道:“哎呀,是一家人啊,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就将门拉开。

沈鹏一脸诧异:“这门,这门是拉开的呀!你这推字贴反了吧。”

这门卫憨厚一笑,说道:“哎哎,这个,我不认字,不认字。”

沈鹏走了进去,政法委小楼里面倒是别有洞天。大厅虽然不大,但显然是重新装修过,地面铺着光洁的水磨石,墙面刷得雪白,挂着几幅东原各支政法队伍的宣传照,大楼里的暖气倒是开得很足,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空气里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油漆和木料混合的味道。

沈鹏走到三楼,敲响了最里面一间挂着“书记”牌子的房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李显平沉稳的声音。

沈鹏推门进去,脸上瞬间堆起恭敬的笑容:“大舅!”

李显平正伏案批阅文件,闻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小鹏来了?坐。党校那边怎么样?没早退吧?”

“没有没有,一下课我才赶过来了。”沈鹏连忙摆手,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目光好奇地扫过这间新办公室。书柜是新打的,散发着松木的清香,办公桌很大,皮椅看着也舒适,墙角还摆着一盆茂盛的绿植,“大舅,这新地方看着还行啊,就是外面旧了点。”

“刚搬过来,条件就这样了。清净点也好。”李显平放下笔,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走,到点吃饭了,去小食堂,边吃边聊。”

沈鹏跟着李显平走出办公室,穿过略显空旷的走廊,偶有两个干部很是恭敬的与李显平打了招呼,两人下了楼梯,绕到主楼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平房小院。院门口挂着一个简单的小木牌:“内部食堂”。

推门进去,沈鹏微微一愣。外面看着同样灰扑扑的,甚至有些简陋,但一进包间,感觉立刻不同。厚厚的暗红色地毯吸去了脚步声,墙壁上挂着素雅的山水画,实木的圆桌和椅子厚重沉稳,吊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一丝高档烟草的味道。

“哟,这食堂……外面可真看不出来。”沈鹏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半开玩笑地说,“不愧是副食品厂的地盘,真会吃啊。”

李显平在主位坐下,摆摆手,似乎对沈鹏的调侃不以为意,但嘴角也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基层同志辛苦,后勤保障总要跟得上。坐吧。”

服务员很快端上几碟精致的家常菜和一盆热腾腾的汤。菜式不算奢华,但看得出用料讲究,火候到位。

沈鹏殷勤地给李显平盛了碗汤,自己也坐下。

“党校学习,有什么心得?”李显平拿起筷子,随口问道,语气像是考校。

沈鹏立刻放下筷子,挺直腰板,认真汇报起来:“收获很大!大舅。主要学习了党的基本理论和当前经济工作的重点。特别是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探索,理解更深刻了。也反思了自己在东洪工作期间的不足,比如在处理一些复杂矛盾时,方法上有时显得急躁……”

李显平听着,微微点头,偶尔插问一两句。沈鹏的回答中规中矩,既承认了过去的不足,也表达了“深刻反思”、“加强学习”的态度。

话题渐渐深入。沈鹏看李显平脸色尚可,便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引向东洪:“大舅,最近东洪那边……不太平啊。我及时抽身是对的啊,听说孙主任带人下去调查了?”

李显平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沈鹏,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嗯,老黄的事,影响很坏,我已经向市委做了汇报。李爱琴姐妹一直上告,组织上总要给个说法,给群众一个交代。现在参与打人的两个同志,已经被政法委请过来说明情况了,只是目前俩人嘴很硬啊。东洪县的同志,也一直在上下活动。等组织上调查清楚了,会处理田嘉明的。”

“是,人命关天,是要查清楚。”沈鹏附和着,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大舅啊,我虽然离开东洪公安了,但毕竟在公安系统干了这么久,听说这事,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执行任务时可能把握不好分寸,但本质是好的,也是为了维护秩序……”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在为那两个小干警开脱求情,实则坐实了“动手打人”的可能,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李显平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没有立刻接话。

沈鹏察言观色,立刻自告奋勇:“大舅,您看……要不我去看看那两个小同志?以老局长的身份,跟他们聊聊?安抚一下情绪?让他们放下包袱,好好配合咱们政法委的调查?毕竟我曾经是他们的领导,说话可能他们还能听进去一点。别因为这事,影响了咱们政法队伍内部的团结,也影响了对老黄县长事情真相的调查。”

李显平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了沈鹏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穿透人心,让沈鹏心头微微一紧。

“你倒是念旧情。”李显平的语气听不出褒贬,他拿起桌上的红塔山,抽出一支点燃,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深沉的冷意。

“东洪的事,复杂啊。田嘉明这个人……”李显平停顿了一下,弹了弹烟灰,动作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轻蔑,“主持工作也好几个月了吧?一次也没主动来市里向我这个书记汇报过工作!眼里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上级?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以为在东洪搞了点事情,就了不起了?”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砸在沈鹏心上。沈鹏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赌对了。

李显平吸了口烟,烟雾后的眼神愈发幽深:“至于老黄的事……李爱琴、李爱芬姐妹俩,她们要告,那是她们的权力。只要她们一直告下去,有理有据地告,组织上就得重视,就得查!查不实?呵……”

李显平冷笑一声,那冷笑里包含着太多沈鹏心领神会的东西。

“查不实,那也是因为某些人干扰阻挠、毁灭证据、对抗调查!但只要这‘告状’的声音一直存在,只要这‘暴力执法’、‘迫害老干部’的疑云一天不彻底澄清,”李显平的目光透过烟雾刺向沈鹏,“田嘉明这个人,东洪人大就不能提名田嘉明到副县长、公安局长的位置上!”

沈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扭曲的快意所取代。他明白了李显平的暗示:政法委的调查或许未必能直接扳倒田嘉明,但只要李爱芬姐妹持续不断地告,田嘉明就永远洗不清嫌疑,就永远背着这口“可能逼死老干部”的黑锅,在政治上就永远存在致命的污点!在即将召开的人代会上,提名表决这一关,他就别想顺顺利利地过!或者说东洪县人大,就不能将这个议题拿到会上。

“大舅,我明白了!”沈鹏重重地点头,脸上露出既凝重又“深明大义”的表情,“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下午我就去找那两位同志,跟他们好好谈谈,让他们认清形势,放下思想包袱,配合调查,也……让他们感受到组织的关怀和温暖,别被某些人带偏了路。”

“不用。”李显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这事是组织上的事,你现在的身份不合适,不要去蹚浑水。吃饭吧。党校那边下午的课别耽误了,这次上课,好好表现,钟书记已经表态了,要抽时间参加你们每一组的讨论,你要好好准备。”

“好!”沈鹏连忙应道,拿起筷子,原本还盘算着下午该如何以“老领导”的身份,去“关心”那两位身陷囹圄的小同志,如何在不动声色间,给田嘉明那口本就沉重的黑锅,再添上几块压垮骆驼的巨石。

沈鹏又道:“大舅啊,钟书记听我们发言的时候,我该注意些什么?”

李显平一时也把不准,就说道:“这样吧,下午我喊孙主任找市委办的向建民找些钟书记最近的讲话给你送过去,你认真的总结一下。要达到一鸣惊人让钟书记眼前一亮的效果就对了。”

李显平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烟雾缭绕中,那张沉稳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深不见底的城府。

下午的时间,县石油公司大会议室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机油味混合着烟草的气息。铁皮取暖炉在角落里苟延残喘,勉强驱散着深冬的寒意,却烘不暖满室的凝重。主席台下方,稀稀拉拉坐着二十来号人:县石油公司党委委员、几个关键科室负责人、下属钻采公司、炼化公司领导班子成员。

田利民坐在正中的长桌后,脸色比昨日在县长办公室时更显灰败,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被逼到墙角后的决绝。“戴罪立功”四个字像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这是他唯一可能抓住的稻草。他目光扫过会议桌两侧,左边是杨伯君和县工作组的几个干部的座位,现在还空着。

右边则是面色铁青的吕振山和另外几个平日里称兄道弟、此刻眼神却充满怨毒的班子成员。这些人通过各种渠道,早已摸清了昨天县政府专题会议的底牌——县里并没有承诺不再追究责任!那“严肃追究相关责任人责任”的利剑,依旧悬在头顶。会议还没开始,空气中就已弥漫着无声的对峙。

杨伯君推门而入,表情平静,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廖文波则落后半步,身姿挺拔,目光锐利般捕捉着每个人的细微反应。

田利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噌”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挤出热情却僵硬的笑容:“杨组长,廖大队长,快请坐!”他指着预留的几个位置。这份过分的恭敬,与台下那些坐着不动、眼神冰冷、甚至带着几分不屑的干部形成了刺眼的对比。吕振山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扭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