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 钟书记直言相告,田嘉明骑虎难下(第2页)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钟毅那重新伏案批阅文件的沉静侧影,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挤出一句干涩嘶哑、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话:
“钟书记……我……我明白了。”
钟毅一直没有回应,也没有抬头,只到签完了一份文件,才抬起头看着李显平道:“显平啊,这些话,班子里的同志我只给你一个人说过!你要替市委分忧啊。”片刻之后,钟书记才挥了挥手,示意李显平可以下去办事了。
出门之后的李显平,又来到了向建民办公室,李显平心情复杂,虽然钟书记有些话说的不留情面,但最后那句,班子里的同志,只有自己知道这个考虑,李显平心里暗道:“市委还是信任自己的。”
市委大楼的接待室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我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寒意和焦灼。墙上的挂钟指针不紧不慢地走着,每一声“滴答”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已经等了半个小时,张叔的会还没结束。韩俊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神里也带着忧虑。手里翻着报纸,确是哗啦哗啦,一张接着一张,明显的看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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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几乎要起身踱步时,接待室的门被推开了。张叔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灰色色的中山装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带着一丝惯常的沉稳,但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了然。 “朝阳?”张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耳中,笑着道:“你小子,这次是真遇到事儿了?以前来市里,风风火火,事情说完就走,今天倒有耐心,在这坐了半个钟头了吧。”
韩俊马上站起来,笑着指了指墙上的表,补充道:“报告市长,五十五分钟。”
张叔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在宽慰,看来事情不小啊,走吧,别在这干坐着了,去办公室说。”
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马上跟上了张叔。
张叔摆摆手,示意道:“小韩主任是吧,去吧,到我秘书室等吧。”说完张叔转身带路。
我跟在张叔身后,穿过铺着厚地毯的走廊。刚走到张叔办公室门口,旁边猪肝色的木门恰好从里面打开。向建民起身相送,李显平书记脸色略显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未褪尽的复杂情绪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狭路相逢,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李显平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我们,我心里暗道,猜的不错,看来李显平还真的去找了钟书记汇报。
李显平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个极其短暂且略显僵硬的笑容,主动点了点头:“庆合市长,朝阳同志。”
“显平书记。”张叔神色如常,客气地点了点头。
我也微微欠身:“李书记。”
李显平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有未消的余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甚至还有一丝……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又点了点头,便侧身快步离开了,背影略显匆忙。
张叔看着李显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眼神深邃,若有所思,但什么也没说,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进来吧。”
办公室内温暖而简洁,书柜里整齐码放着书籍和文件。张叔示意我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走到办公桌后,拿起暖水瓶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坐吧,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张叔将茶杯推到我面前,自己也坐了下来,目光平和地看着我,“说说吧,怎么回事?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是跟显平书记那边闹得不太愉快?”
我暗道,我还没汇报,张叔怎么就知道了,我喝了口茶水,将东洪石油公司划转的进展、工作组发现系统性监守自盗问题、依法刑拘吕振山的过程、今天下午在政法委与李显平书记发生的激烈争执,以及李显平要求放人、从宽处理胡玉生、停止“刻不容缓”工作等核心情况,简明扼要地向张叔做了汇报。重点自然是强调了案件性质的严重性和县委政府依法办案的决心,也坦陈了李显平书记的强硬态度给县里带来的巨大压力和困惑。
张叔很是慵懒的靠在沙发椅背上,左手习惯性的握着眼镜,右手手指则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仰起头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直到我汇报完,他才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显平同志……担任过县委书记,主持过一方工作,按理说,大局观和政治智慧应该是有的。”张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和深沉的思考,“他今天这个态度,坚持要求放人、从宽处理,甚至不惜与你们啊发生激烈冲突……我看啊,这不太像他一贯的风格嘛。”
他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显平同志家是东洪的,在东洪生活学习多年,根子扎得深。东洪那个地方,关系盘根错节,利益牵扯复杂。我怀疑……他这次反应如此激烈,恐怕不仅仅是出于‘稳定大局’的考虑啊。很可能……是东洪某些本土干部的势力,与他本人,或者与他非常在意的人和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是在保人,也是在保自己过去的某些东西。”
张叔的分析一针见血,与我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我立刻接口道:“张叔,您分析得对!刚才在门口碰到显平书记,他刚从钟书记办公室出来,脸色很不好。他会不会……是去向钟书记告状了?添油加醋地说了我们什么?我要不要也去找钟书记汇报一下,把真实情况说清楚?”
“找钟书记?不行!”张叔眉头微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责备和点拨,“你太小看钟书记了!钟书记是什么人?在基层摸爬滚打几十年,从公社干事一步步干到市委书记,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样的人心看不透?难道他分不清是非曲直?还需要你跑去‘说明情况’,教他怎么做判断?”
张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智慧:“朝阳啊,你记住!在领导眼里,尤其是在钟书记这样级别的领导眼里,出了问题之后,一个干部是选择第一时间跑去告状、诉苦、推卸责任,还是选择沉住气、扛住压、继续埋头解决问题,这两者之间,高下立判!你说,领导会更认可、更看重哪一种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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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语气语重心长:“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去解释、去辩解,更不是去告别人的状!而是要沉下心来,把东洪的事情办好!把石油公司划转这个硬骨头啃下来!把那些蛀虫挖干净!用实实在在的工作成绩,来证明你的能力和担当!这才是正道!” 张叔的目光变得异常严肃和郑重:“石油公司划转,不是你们东洪一个县的事!也是东原的大事,这是省委从统筹全省石油资源方面部署的,事关全省国有企业改革大局的试点啊!省委赵书记、俞省长都在密切关注!这是硬任务!必须完成好!不能出任何岔子!”
我听着张叔语重心长的话语,心中那股被李显平激起的憋闷和焦虑渐渐平复,但一个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张叔,既然这事这么重要,是省里关注的试点,可……可除了您和瑞凤常务副市长偶尔过问一下,市里其他领导,包括瑞凤市长那边,好像……好像也没见特别重视啊?瑞凤市长是总牵头人,可到现在也没专门听取过我们的详细汇报,约了两次,瑞凤市长都没时间,更没到东洪实地考察过进展和困难。这……是不是有点……”
张叔看着我脸上那丝困惑和隐隐的不平,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更有一丝深意。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
“朝阳啊,你觉得这是市里不重视?恰恰相反!”张叔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这正是钟书记的特意安排!”
“特意安排?”我愣住了。
“对!”张叔点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钟书记私下跟我谈过。他说,石油公司划转这块硬骨头,是省委交给东洪的试金石!也是对你的一次大考!市委如果大包大揽,事事过问,甚至派个工作组常驻督战,那算什么?那只能说明市委对你们东洪班子没信心!对你李朝阳没信心!”
张叔的眼神锐利起来:“钟书记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看看你们东洪县委县政府,具不具备独立打硬仗、啃硬骨头的能力!就是要看看你小子,在复杂局面下,在各方压力下,有没有定力、有没有魄力、有没有智慧去解决问题!看看你能不能协调好班子,凝聚起力量,把省委的部署、市委的要求,不折不扣地落到实处!这是对你个人能力最直接的检验!也是对东洪班子战斗力最真实的考验!”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瑞凤市长那边不过多介入,也是这个意思!给你空间,也给你压力!让你放手去干!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看看你能不能经得起风浪,扛得住压力,真正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领导干部!所以啊,朝阳,这不是不重视,是最大的重视!是给你压担子,也是给你搭台子!只有这样,你才能出成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