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静谧夜晓阳分析局势,办公室胡延坤语言威胁(第2页)
我心头微凛:“衡量班子结构?”
“嗯,”晓阳点点头,“东洪的县委书记位置空出来这么久,市里肯定要考虑谁来跟你搭班子最合适。是继续用刘超英这种本地成长起来的‘稳重派’维持平衡,还是……大胆启用更有锐气、能和你形成改革合力的新人?现在看来,还不好说。”
晓阳似乎也来了兴致,抬起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我,“石油公司划转的成败,尤其是你处理过程中展现的魄力和掌控复杂局面的能力,就是市里考察你的最重要依据!甚至可能直接影响市里对县委书记人选的决定。这哪里是一个石油公司的事?这分明是你下一步能不能真正主导东洪全局的门票!牵一发而动全身!”
晓阳的话像冰锥刺入我纷乱的思绪,瞬间带来一阵冰冷的清醒。我之前更多聚焦于划转本身、于清除积弊、于应对李泰峰李显平的施压,却未曾将此事与县委书记的人选如此紧密地联系起来。这盘棋的格局,骤然变得更大,更深远,。每一步棋,不仅关乎当下成败,更可能决定东洪未来几年的发展走向!我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
一时间,各种念头在脑中激烈碰撞:刘超英近日的表现、可能的继任者人选、市里不同派系可能的博弈……纷繁复杂,如同窗外沉沉压下的黑夜,令人窒息。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暂时压下这些翻涌的思绪,将怀中的晓阳搂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仿佛要从这份温存中汲取一丝力量。
天色刚蒙蒙亮,冬日的寒气透过窗棂顽强地渗入。县政协主席胡延坤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又是漫长一夜,煎熬仿佛刻在了他枯槁的脸上。他轻轻掀开被子,尽量不惊动身旁熟睡的媳妇。
“几点了?”胡家媳妇迷迷糊糊地问,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六点了吧。”胡延坤的声音沙哑低沉,像砂纸摩擦,“你睡,我出去走走。”他动作有些迟缓地穿上厚重的棉袄和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中山装。
胡家媳妇看着丈夫佝偻偻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眉头紧锁,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胡延坤悄无声息地出了家门,踏入黎明前最凛冽的寒风中。县城尚未完全苏醒,街道空旷寂静,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在马路上孤独地回响。他步履蹒跚,却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城郊的田野。
灰蒙蒙的天空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勉强照亮了大地。胡延坤站在田埂上,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冬小麦匍匐在土地上,本该孕育生机的青绿此刻却被一层灰白色的寒霜覆盖,显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机。远处的村庄影影绰绰,几缕稀薄的炊烟在冰冷的空气中艰难地升起,很快便消散无踪。雄鸡的啼鸣和家犬的吠叫交相传来,让胡延坤都依稀感觉回到了自己小时候一般,心也慢慢踏实了下来。
他默默地掏出一支烟,划了几次火柴才点燃。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带来一阵短暂的刺激,咳嗽几声之后,却驱不散心头那彻骨的寒意和绝望。谁能体谅一个身在县城高位的老人,前些年还风光无限,而如今却知道大难必然临头的无奈。他独自伫立在空旷的田野里,瘦削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渺小、孤独。
“孽障啊……”一声饱含无尽痛楚和悔恨的叹息,随着烟雾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瞬间被寒风吹散。
他想起儿子胡玉生躺在病床上惊惶的脸,想起那些被田嘉明死死攥在手里的秘密,想起那不知所踪的七十万巨款和卷款潜逃的薛红……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他淹没。作为父亲,走到今天这一步,想保儿子一条活路,竟已是黔驴技穷。他并非没有最后一张底牌——那私囤的数千吨石油,若能交出去,或许能换得一线生机?或者……用自己这个政协主席的位置去换?主动辞职,换取县里对玉生网开一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旋即被一股深入骨髓的倔强和几十年养成的官场傲气狠狠压下。认输?服软?把胡家几代人的脸面彻底丢在东洪的地里?他胡延坤,在东洪风风雨雨几十年,从泥腿子一步步走到政协主席,何曾向人低过头?这让一位县政协主席如何甘心!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钱……到底怎么花的?”这个疑问如同毒蛇,再次噬咬着他的心。刘超英……他那个常务副县长,真就那么干净?昨天刘超英话里话外,似乎也对钱的去向格外关注。李勃!那个被逼到墙角的劳动人事局局长,他才是经手人!他一定清楚每一笔钱的去向,清楚刘超英到底有没有沾过手!如果能找到刘超英的把柄……哪怕只有一点点……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丝近乎偏执的希望,如同冰原上微弱的火星,在他绝望的心底重新燃起。他狠狠掐灭烟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步履沉重但异常坚定地朝着喧嚣渐起的县城方向走去。
县城开始苏醒。街边支起了热气腾腾的早点摊,赶早的工人、上学的学生让街道渐渐有了生气。胡延坤在一家熟悉的油条摊前坐下。
“胡主席,早啊!两根油条,一碗小米粥?”摊主老张热情地招呼。
“嗯。”胡延坤点点头,声音依旧嘶哑。他机械地吃着,滚烫的豆浆似乎也无法温暖他冰冷的身体。一根油条炸得火候稍过,焦脆的外皮掉落几块油渣,不偏不倚地溅在他胸前的深蓝色中山装上,留下几点刺目的深褐色油渍。胡延坤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拿起白色手绢随意地擦了擦,仿佛那污渍根本不存在。
吃过早饭,他径直来到县委大院。政协主席办公室宽敞却显得有些陈旧冷清。胡延坤推开木门,没有开灯,几十年来的习惯,胡延坤节约惯了。
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窗外灰白的天光勉强照亮室内,映着他那张毫无表情、沟壑纵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