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李显平探究真相,胡晓云再来东洪(第2页)
那不是被烟呛的眼泪。
是心痛!是绝望!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坠入深渊却无能为力的巨大悲怮!他恨儿子的不争气,恨他胆大包天,恨他把自己、把整个胡家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当看到儿子被铐在病床上,那惊恐无助的眼神,那手腕上冰冷的金属光泽,作为一个父亲,他的心像被钝刀子反复切割,痛得无法呼吸。抽着烟,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速效救心丸,心里劝着自己,吃吧吃吧,不吃死了也是无济于事。
病房里,廖文波的讯问开始了。问题直指核心:秘密油库的位置、石油盗窃的具体操作、赃款的去向、与吕振山、薛红的分工……胡玉生早已被吓破了胆,面对廖文波锐利的目光和一连串无法回避的问题,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除了反复念叨“我不知道”、“吕振山诬陷我”、“钱都是薛红管的”,再也说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眼神闪烁,充满了恐惧和抗拒,显然打定了主意顽抗到底,当然更是对自己正县级的父亲还抱着一丝的奢望。正县级干部,在县城里,哪里还有办不到的事情。
廖文波看着胡玉生这副模样,心中冷笑。他知道在胡延坤的眼皮底下,在病房这种环境里,不可能问出什么。这次讯问,更多是走个过场,完成程序,同时施加心理压力。他耐着性子又问了几句,得到的依旧是语无伦次的否认和推诿。
“行了,胡玉生,机会给你了,你自己不珍惜。”廖文波收起笔录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好好想想吧。等伤好了,换个地方,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说完,他不再理会胡玉生,带着两名干警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胡玉生一个人。他呆呆地看着手腕上冰冷的手铐,又看看空荡荡的门口,他猛地挣扎起来,铁架床被他扯得“哐当”作响,手腕被金属边缘磨得生疼,却无法挣脱分毫。
“爸!爸!救我啊爸!”绝望的哭喊声在病房里凄厉地回荡。
门外,胡延坤背靠着墙壁,听着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夹着烟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烟灰簌簌落下。他闭上眼,两行浑浊的老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这一刻,什么政协主席的体面,什么东洪八贤的尊严,全都化为了乌有。他只是一个看着儿子走向绝境却无能为力的、绝望的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的哭喊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呜咽。胡延坤抹了一把脸,将烟头狠狠摁灭在墙上。他脸上的悲伤和脆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和决绝。
他掏出那个笨重的大哥大,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拨通了吕连群的号码。
“连群!”胡延坤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是我!你马上给我问清楚!吕振山到底怎么回事?!他妈的骨头不是挺硬的吗?怎么就把玉生给卖了?!公安局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我要知道细节!所有细节!”
电话那头的吕连群显然也被胡延坤语气中的疯狂吓了一跳,也在怀疑,田嘉明这个莽夫是不是对吕振山动了手,连声答应:“胡主席!您别急!我这就问!这就问!公安局那边我有熟人,我马上打听!”
等待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胡延坤任由儿子在里面低声抽泣,在走廊里焦躁地踱步,烟一支接一支地抽。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他心头的怒火上浇油。教训一下也好,对,教训一下也好,不然以后这儿子,要闯更大的祸。但是真的还有以后吗?胡延坤不敢深想。
终于,大哥大刺耳地响了起来。胡延坤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大哥大,几乎是扑过去按下了接听键。
“胡主席……”吕连群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恐惧,“问……问清楚了。振山他……他在里面……遭了大罪了!公安局那帮人……简直不是人!他们……他们把振山的肋骨……打断了两根!而且封锁了消息!”
“什么?!”胡延坤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随即是滔天的怒火!政法委的文件县里还没有回,这个时候,又在刑讯逼供。“肋骨打断了?!田嘉明!廖文波!你们好大的胆子!”胡延坤还是带着疑惑,说道:“可信度高不高?”
“是真的!千真万确!”吕连群的声音斩钉截铁,“我那朋友说,是连续熬审,疲劳轰炸,!胡主席,他们这是刑讯逼供!是屈打成招!是违法乱纪!”
“好!好一个屈打成招!好一个违法乱纪!”胡延坤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田嘉明!李朝阳!你们以为抓了玉生,就能一手遮天了?!做梦!”
他猛地挂断电话,喘了几口粗气,脑海中已经将田嘉明被带走的画面反复演练了几次,只要确定公安局违法乱纪,那么玉生的问题就能说通。他再次拿起大哥大,这一次,拨出的号码,直通东原市政法委书记李显平的私人电话。
电话接通,胡延坤不等对方开口,便用尽全身力气,马上说道:
“显平书记吗?我是胡延坤!我要实名举报!举报东洪县公安局局长田嘉明、刑警大队长廖文波等人,在侦办石油公司案件过程中,对犯罪嫌疑人吕振山实施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手段极其残忍,致其肋骨断裂!严重践踏法律尊严!请求市政法委立即介入!严查到底!严惩不贷!”
电话那头,李显平握着话筒,听着胡延坤那充满绝望与仇恨的控诉,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还是保持着清醒,市委钟毅书记的敲打让人在耳边回荡,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延坤同志,你说的情况可信度高不高?消息是哪里来的?”
胡延坤道明原委之后……李显平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如果情况属实,这是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市政法委绝不会坐视不管!我立刻安排调查!”
电话挂断。东原市政法委书记办公室,李显平缓缓放下电话,话筒上似乎还残留着胡延坤那绝望而疯狂的嘶吼余温。肋骨被打断?刑讯逼供?田嘉明!廖文波!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李显平靠在宽大的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胡延坤的消息来源是吕连群,吕连群的消息来自公安局内部的“朋友”。这个链条看似清晰,但李显平深知东洪此刻的局势波谲云诡,任何信息都可能被扭曲、被利用。胡延坤为了儿子,已经近乎疯狂,没有了正县级干部的稳重了。他的话里有多少是事实,有多少是绝望下的夸大其词甚至臆测?
“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李显平喃喃自语。钟毅书记即将离任,新书记人选未定,这个节骨眼上,任何针对东洪的动作都必须慎之又慎。尤其是涉及到自己这个位置敏感的政法委书记。如果贸然再向钟毅汇报启动调查,结果却发现信息有误,或者被证明是胡延坤的诬告,那自己在钟毅心中的形象,以及未来在新书记面前的处境,都将极为被动。钟毅那句“阻碍改革开放”的评语,可是还在耳边回响。
但吕振山肋骨被打断……如果属实,这绝对是惊天丑闻!是严重的违法犯罪!足以将田嘉明彻底钉死!也足以成为撬动东洪僵局、打击李朝阳最有力的武器!
李显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需要一个绝对可靠、且身处东洪政法系统内部的人来核实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他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一张照片上——那是几年前他和外甥沈鹏的合影。沈鹏,前东洪县公安局局长,核实一个消息问题不大。
沈鹏虽然在市委党校,但他在东洪公安系统毕竟干了一年多的局长,肯定是有自己绝对信得过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在党校,身份相对超脱,由他出面秘密核实,既能保证消息的可靠性,又不会引起李朝阳和田嘉明的警觉。
李显平不再犹豫,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直接拨通了党校的号码,请工作人员转接沈鹏。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沈鹏沉稳的声音:“舅舅?”
“鹏啊,是我。”李显平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有个紧急情况,需要你立刻、秘密地核实一下。”
沈鹏在电话那头立刻感受到了舅舅语气中的凝重:“您说。”
“东洪那边,吕振山被刑拘了,你知道吧?”李显平开门见山。
“知道,田嘉明下的手。动静不小。”沈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现在有消息,”李显平一字一顿地说道,“吕振山在审讯过程中,遭到了严重的刑讯逼供,肋骨被打断了两根!消息来源指向田嘉明和廖文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