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4章 胡延坤大吃一惊、县政府同意辞职(第2页)
“超英啊,”胡延坤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刘超英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看来,你们……是都不会再跟我站在一个阵营了。对吧?”
刘超英没有直接回答。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动作缓慢而沉稳。放下茶杯后,他才迎上胡延坤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劝慰:“老胡,事已至此,看开些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玉生的事……只要态度好,积极退赃,配合调查,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东洪……经不起折腾了,咱们这些老家伙,也得给年轻人留点空间,留点体面。”
“体面?”胡延坤咀嚼着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笑容,有苦涩,有嘲讽,也有一丝决绝,“是啊,体面。我这把老骨头,是该想想自己的体面了。”
他撑着沙发扶手,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动作略显迟缓。他拿起搭在扶手上的军大衣,慢慢穿上,仔细地扣好每一颗扣子,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我去找县长。”胡延坤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超脱般的淡然。
刘超英眉头微蹙,也跟着站起来:“老胡,你找县长……要什么说法?现在这个局面……”
胡延坤整理好衣领,目光直视刘超英,一字一句,清晰而平静:“我不打算干了。这个政协主席,我辞了。”
刘超英脸色微微一变,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急切和劝阻:“老胡!你糊涂啊!这个时候提辞职?市里已经同意县里在12月下旬开‘两会’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撂挑子,这不是给县委县政府出难题吗?这不是让钟书记、让市委怎么看我们东洪?大局为重啊老胡!”
胡延坤听着刘超英情真意切却又句句在理的劝阻,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他明白了,东洪的天,真的变了。风暴中心的自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连曾经的老搭档、老伙计,也只会用“大局”来劝他认命,而不是站在他身边,与他共担风险。
他深深地看了刘超英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超英啊,你的意思,我懂了。”胡延坤说完,不再停留,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步履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了出去。胡延坤清楚,就算是把田嘉明枪毙了,也与胡玉生无关了。
走廊里空无一人,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胡延坤心里一片冰冷,却也异常清晰。刘超英的反应印证了他的判断——辞职,这个他原本以为能用来谈判的筹码,或许真的能成为他最后一张牌,一张用来和县长直接谈条件的牌。他要去试试,用自己这个政协主席的位置,为儿子胡玉生,搏一个不那么绝望的未来。
县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韩俊刚送走一位汇报工作的局长。胡延坤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我正背对着门口,看着墙上挂着的东洪县地图,炉火在我身后不远处跳跃,映着地图上蜿蜒的河流和乡镇轮廓。
“胡主席?”韩俊眼尖,立刻低声提醒了一句。
我闻声转过身,脸上瞬间浮现出热情而恰到好处的笑容,快步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哎呀,延坤主席!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外面冷吧?”我一边说着,一边主动伸出手。
胡延坤伸出手与我握了握,触手冰凉。他脸上挤出一丝惯常的、带着疲惫的笑容:“县长,老头子打扰你工作了。”
“哪里话!快请坐!”我热情地引着胡延坤在会客沙发上坐下,沙发离炉火不远,能感受到暖意。转头对韩俊吩咐道:“小韩,泡茶,用我柜子里那个红茶。”
“好的县长。”韩俊应声而去,动作麻利。
办公室内只剩下我们两人。我在胡延坤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显得很关切:“延坤主席,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工作再忙,也要多保重身体啊。”炉火的光在他脸上跳跃,更显出那份灰败。
胡延坤摆摆手,没有去碰韩俊刚放在他面前的热茶。他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目光直视着我,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掩不住底下的沉重:
“县长,我这次来……是想跟你汇报个事。我这身体啊,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心脏的老毛病,时不时就犯,医生说了好几次,让我静养,不能再操劳了。”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反应,继续说道:“思来想去,我觉着,自己这把年纪,占着政协主席这个位置,也是力不从心,耽误工作。所以……我想向组织上提出辞职。请县长……考虑一下。”
说完这番话,胡延坤的目光紧紧锁住我的脸,身体微微前倾,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韩俊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寂静。窗外的寒风似乎也小了些,只有炉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我脸上的热情笑容并未褪去,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光,快得让人难以捕捉。我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身体向后,缓缓靠在了沙发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姿态显得放松而沉稳。
思考片刻,我又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小口。放下茶杯时,我的目光重新落在胡延坤脸上,那目光平和、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澄澈。
“延坤主席啊,”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和……淡然,“您这话……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啊。”
我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长辈对晚辈般的体谅:“您为东洪工作了一辈子,劳苦功高,是咱们东洪的宝贵财富。您这身体……唉,我是知道的,确实让人揪心。听说前几次都挺危险的,差点就……唉!”
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真诚地看着胡延坤:“您说得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工作再重要,也比不上您的健康重要。您觉得力不从心,想退下来静养,这个想法……我能理解,也完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