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9章 东洪县暗流涌动,政法委急不可耐(第2页)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李叔站起身,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大衣,“你也注意休息,看你眼都是黑眼圈,黄金草也不能当粮食吃。记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叮嘱道:“对了,还有件事。你空了注意一下你们城关镇。市局接到一些反应,城关镇有几股黑恶势力,活动比较猖獗,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甚至可能涉及暴力犯罪。这股歪风邪气不刹住,老百姓没有安全感,也影响东洪的形象。开‘两会’后,一定要抓一下!打掉几个,震慑一片!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也给你自己营造一个清朗的环境!”
“明白,李叔!我会让嘉明重点部署!”我立刻应道。
李叔点点头,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着复杂的情绪——期许、担忧、还有长辈对晚辈的疼惜。他不再多言,拉开门,裹紧大衣,上车之后,很快消失在招待所门外呼啸的寒风之中。
县人大主任办公室的门,仿佛成了东洪权力场新的漩涡中心。焦进岗返岗后,并未如外界猜测般低调养病,反而以惊人的效率投入工作。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他穿着熨帖的深色中山装,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丝毫不见大病初愈的虚弱,只有久居领导岗位的沉稳与洞悉世事后的内敛。
来访者络绎不绝。县人大六位副主任,各乡镇人大主席团负责人,部分重点企业、社会团体的人大代表代表……几乎涵盖了东洪县各个层面、各个领域的代表人士。每个人进门时,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恭敬。
“焦主任,您身体恢复得真好!看着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还精神!”
“老领导,您可得多保重啊!东洪的人大工作,离不开您掌舵!”
“焦主任,气色真不错!看来省城休养的效果就是好!”
焦进岗总是面带温和的笑容,一一回应着大家的关心,寒暄几句家常,问问对方家里老人孩子的情况,显得平易近人。但寒暄过后,他总会看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向即将召开的县“两会”。
“坐,坐,喝茶。”他示意秘书倒茶,目光平静地落在对方脸上,“身体没事了,组织信任,让我回来站好最后一班岗嘛。进京啊已经做了很多工作,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开好这次人代会。选举工作,是头等大事,关系到东洪未来五年的发展大局啊。”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朝阳县长这段时间的工作,大家有目共睹。‘四个刻不容缓’,件件都是硬骨头,他带着县委县政府一班人,顶住压力,迎难而上,不容易啊。石油公司划转,更是省委省政府部署的重大改革任务,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取得突破性进展,朝阳同志的能力和担当,是经得起考验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当然,改革嘛,总会触动一些利益,会有人不理解,甚至有些怨气。这很正常。关键是我们这些老同志、人大代表,要站在全局的高度看问题,要理解县委县政府的难处和决心,要引导好、团结好广大代表,把思想统一到支持县委决策、推动东洪发展这个大局上来。”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这次选举,确保组织意图顺利实现,确保朝阳同志高票当选,是政治任务,也是对东洪未来负责!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讲政治、顾大局的老同志、老代表,一定能发挥好作用,引导好各自联系的代表团,把这次人代会开成一个团结、胜利、奋进的大会!”
他的话语,既肯定了李朝阳的成绩,又点明了选举的重要性,更隐含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导向。来访者无不心领神会,纷纷表态:
“焦主任放心!朝阳县长的工作,我们看在眼里,服在心里!一定全力支持!”
“老领导说得对!东洪需要稳定,需要发展,朝阳县长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代表团肯定没问题!”
“您放心,我们回去一定做好代表工作,确保选举圆满成功!”
送走一位位访客,焦进岗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谈了人大六个副主任和几个关键乡镇的代表团负责人后,他心里大致有了谱。大家对代理县长,确实存在一些看法——觉得他太年轻、太激进、手段太硬,动了太多人的“奶酪”。但这些看法,更多是基于利益受损或个人情绪的不满,并非不可调和的根本矛盾。在“稳定”、“大局”和自己这位老主任的威望面前,这些不满是可以被压制、被引导的。只要工作做到位,选举顺利通过问题不大。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头进来,低声道:“主任,劳动人事局的李勃局长来了,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
焦进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让他进来吧。”
李勃进来时,脸色苍白,眼神慌乱,与刚才那些沉稳的代表形成鲜明对比。他几乎是踉跄着走到办公桌前,声音带着哭腔:“焦……焦主任!老领导!您……您可要救救我啊!”
焦进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淡:“小李啊,坐吧。看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李勃哪里坐得住,他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颤抖:“焦主任!我……我走投无路了!县长……县长已经让我写辞职报告了!我……我完了!老领导,您看在我跟过您几年的份上,您……您能不能跟县长说说情?求求您了!”他眼中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焦进岗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李勃,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说说情?怎么说?让我给县长说,不追究你的责任?李局长啊,”他放下茶杯,声音陡然转冷,“你看看你干的好事!那124个人的名单是怎么回事?那些所谓的‘安置费’又是怎么回事?知法犯法,滥用职权,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影响极其恶劣!县长让你写辞职报告,已经是给你留了体面!你还想让我去说什么?”
李勃被焦进岗冰冷的语气和锐利的目光刺得浑身一颤,他下意识地辩解,带着一丝不甘和委屈:“主任……主任啊!咱们……咱们算什么啊?您看看曹河县!三十多家公有企业,哪家不是这么搞的?安置人、收点钱……这……这不都是惯例吗?怎么到了东洪,到了李朝阳这里,就成了天大的罪过了?我……我冤啊!”
“住口!”焦进岗一拍桌子,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怒容,眼神如刀般刺向李勃,“李勃!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还想着攀扯别人?曹河县是曹河县!东洪是东洪!曹河就是进一千人、收一千万,跟你有关系吗?跟东洪现在要处理的问题有关系吗?你自己屁股底下的屎擦不干净,还想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你这是罪上加罪!”
披头盖脸的骂了十多分钟,李勃被焦进岗的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焦进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声音逐渐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坐下说话吧。李勃,看在你跟过我几年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县长是个厚道人,但也眼里揉不得沙子。你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主动!马上去找县长,当面做深刻检讨!把你经手的所有问题,向县长和县委交代清楚!态度要诚恳,认识要深刻!我也联系下显平,我们也会和县长沟通的,或许……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当……当面检讨?”李勃脸上露出巨大的恐惧,“我……我怕……怕挨骂……怕……”
“怕挨骂?”焦进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怕挨骂也比丢饭碗、进班房强!负荆请罪去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最后的“情分”,“明天吧,我会在和县长沟通工作时,提一下你认错的态度。但最终结果如何,要看你自己交代问题的程度和县里的决定。你好自为之!”
李勃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办公室,背影佝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办公室的门刚关上不久,又被轻轻推开。焦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关切:“爸,谈了大半天了,累了吧?喝点水,休息一下。”她拿起暖水瓶,给父亲续上热茶。
焦进岗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还好。该见的都见了,该说的都说了。大局……应该能稳住。”
焦杨看着父亲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爸,您还是要多休息,身体要紧。工作永远做不完。”
焦进岗点点头,接过女儿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感觉舒服了些。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杨杨,你觉得……李朝阳这个人怎么样?”
焦杨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说:“有能力,有魄力,敢碰硬骨头,思路也很清晰。就是……手段有时候太直接,太硬,容易得罪人。不过,在东洪现在这个局面下,或许就需要他这样的人。”
焦进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立刻说话。父女俩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焦杨看着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爸,那……政协主席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县长那边,还有市委,应该都在等您的答复。”
焦进岗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沉默了很久,目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最终,他缓缓放下茶杯,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