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9章 文章
“顾大人，您给拿个主意呀？”
有官员低声对顾醇说着，皇帝既然委任他暂代丞相一职，现在满屋子里除了皇帝，众人也只能依仗他了。
顾醇倍感无奈，突然有了一股无力感，甚至有些明白皇帝的苦衷了。
微微转头，看了看身边这些吵吵着要来上谏皇帝的同僚们，一个个全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有些人甚至还在对自己使眼色。
暗暗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陛下日理万机，我等不宜过多打扰。今日陛下教诲，我等铭记于心。待有要事，再向陛下奏报。”
说罢，他率先向秦狄行了一礼，准备告退。众臣见此，也纷纷效仿，跟着顾醇行礼。
秦狄头也不抬，开口道：“且慢。诸位大人来都已经来了，有什么心里话不妨就直言吧。你们都是朕身边的近臣，朕看不少人都是先帝再世时的老臣，朕不把你们当外人。”
本来有点人还想尝试着在上谏，劝皇帝大朝。可皇帝这么一说，反倒是弄得他们不好意思开口了。
“陛下，朝着诸位同僚许久未见陛下龙颜，甚是思念，臣等今日前来，便是代表众臣前来给陛下请安。”
人群中，作为两朝老人的梁大人站了出来。
他这一开口，又有几人出声附和：
“今见陛下神采奕奕，龙体康健，臣等很是心安。”
“正是，正是，我等皆对陛下思念至极。”
“陛下康健，乃是我等臣子之幸，万民之幸...”
秦狄嘴角微微上扬，“难得诸位爱卿有这份心意。朕近日也确实感到有些疲惫，正在调养中，有你们关心，朕心甚慰。”
“换纸！”
皇帝话音落下，杨公公急忙招呼着两名太监上前，将写满文字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揭开，静置一旁风干，随后又将一张纸平铺在桌案上。
此时殿内众人对皇帝所写文章极是好奇，写了半个时辰，始终不知究竟写了些什么。而秦狄似乎也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头也抬的说道：“顾爱卿，你且看看朕在仙界感悟写的如何？”
“喏。”
顾醇应允一声，迈步上前，来到那张字迹微干的纸张面前站定，目光在上面一扫。
开始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是随着目光在上面移动，表情开始变得惊讶。双眸慢慢圆睁的同时，惊讶的表情演变成震惊！
“不妨念出来让众卿听听，也好给朕提些意见。”
得到皇帝许可，顾醇暗暗调整了一些呼吸，开口道：“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
顾醇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吐字清晰，不过听的众人却是一头雾水，因为刚刚这些，并无什么惊艳之处，不过是在讲述一个极为普通的故事而已。
不过即是皇帝所书，就是内容一般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继续听顾醇读下去。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
到这里，众臣开始觉得有些与众不同了，辞藻逐渐呈现惊艳之处，他们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转变，就像刚刚的顾醇一样。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
随着顾醇的朗读，原本对内容不以为意的官员们，脸上也渐渐露出惊叹之色。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沉浸在这绝美辞藻描绘的画卷中，当顾醇念完最后一句，殿内一时安静无声，众人皆被这华丽的文字和细腻的情感所震撼。
他念完了，但秦狄却还没有写完，毕竟是千古佳文，他还需好好回忆，所以书写速度时快时慢。
秦狄一边书写着，头也不回的询问道：“诸位爱卿，觉得朕这文章如何？”
梁大人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拱手道：“陛下文采斐然，此文定将流传千古，实乃我大汉文坛史无前例的着作。”
“非也，臣以为，此文并非我大汉史无前例的着作，而是亘古以来都未曾有过的着作。臣以为，此篇文章，实乃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赞不绝口。
顾醇面露凝重的拱手道：“陛下之文，如行云流水，将洛神之美描绘得栩栩如生，实乃天下文坛之首，臣等心中万分敬仰。”
“顾大人所言极是，臣以为，如此绝美的文章，应广而告之，让我朝...不，应该让天下文坛的人都看一看，陛下乃是千古文坛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御史台的廉大人站出来，恭敬的言语间虽有吹捧奉承之意，却也是发自肺腑之言。
秦狄微微一笑，缓缓放下手中之笔，端起茶盏轻抿几口，说道：“朕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朕所作之文乃是仙界所见，说起来，朕算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众人一听，皆是大惊失色，哪有皇帝这样说自己的。
梁大人急忙道：“陛下何出此言？此文字字珠玑，定是陛下呕心沥血之作，何来欺世盗名之说？”
秦狄放下茶盏，随口道：“这文章本是仙界一位仙人所作，朕不过是机缘巧合在仙界看到，记下了而已，算是抄录吧。”
顾醇思索片刻后道：“陛下，这仙界之事，我等凡夫俗子未曾见过，不过您能将仙界之妙文带回人间，让我等凡人得见，这也是天大的福分。况且陛下能在人间传播此等佳作，功莫大焉。”
“陛下，臣以为顾大人言之有理。仙界之事，我等凡夫俗子无缘得见，今日臣等亲眼所见，是陛下亲笔所书，写下了这篇精美绝伦的旷世之作！”
听他们这么说，秦狄反倒是没法解释了。抬手伸出食指，轻轻指了指他们，笑道：“你们呐，也罢，待朕将整篇文章书写完毕，再与你们看吧！”
“你们可还有本上奏？”
“臣无本上奏，更不敢扰乱陛下文思。”
顾醇第一时间作出回应，众人闻言，也都纷纷表态。
“臣等无本上奏。”
在这篇惊世骇俗的文章面前，他们的本章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奏章随时可上呈，但如果真的扰乱皇帝书写这篇文章的思绪，那便成了所有文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
秦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缓言道：“既然都说无本上奏，那就都回去各自忙于政务吧！”
“臣等告退！”
众臣纷纷拜别，退出了殿内。
一出延禧殿，还在长廊时，众人就炸了锅，嘴里纷纷发出感叹，言语间皆是对这篇文章的赞美探讨之词。
一点也不夸张，毕竟秦狄抄写的这篇“洛神赋”被誉为“千古第一赋”，那可不是凭空而来的虚名。
待众人离去，秦狄看着未完成的文章，暗暗叹了口气。
这时，舒颜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轻声道：“陛下，这文章如此绝妙，若流传出去，定能让天下人知晓陛下的才学，您为何看起来并不开心呢？”
秦狄闻言，扭头看向舒颜，道：“失误了，朕方才不应该写这篇文章，此文一旦流传出去，定会有人说朕沉迷女色，说得直白点，就是不务正业！”
舒颜听他这么一说，暗暗嘀咕道：还用别人说吗？皇帝喜色，怕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了，连我一个奴婢都......
想到这些，舒颜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一日场景，白皙脸颊瞬间闪过绯红。
“你怎么了？脸怎么突然红了？可是身体不适？”
皇帝突如其来的询问，令舒颜猝不及防，急忙遮掩道：“陛下，奴婢无碍，可能是屋内有些闷热吧...”
听着她有些不太仔细的声音，秦狄感受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转头看向杨公公：“殿内...热吗？”
杨公公闻言，开口道：“陛下说热，那便热。陛下说不热，那便不热！”
“净说废话！朕要好好想想，倘若他们说朕痴迷美色，朕该如何应对！”秦狄自言自语的说着。
“陛下，您乃天下之主，天下美色皆属陛下所有，更何况您方从所言，文中乃是仙界之景，陛下所见，自然便是仙子。老奴倒是觉得，陛下身为天子，欣赏仙子乃是一段千古佳话，并无不妥之处。您看，方才诸位大人们也都拜读了陛下的文章，奴才看他们一个个全都是震惊之色！”
杨公公说完，秦狄抬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你以为他们和你一样是猪脑子，那是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旦他们醒悟过来，自是会有人说朕痴迷仙子美色！”
被皇帝这么一打，对杨公公而言这是亲近的动作，可见皇帝没把自己当外人，顺势说道：“陛下，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您正值壮年，且先帝开创我朝以来，皇室宗亲寥寥无几，陛下理应为皇室开枝散叶，何来痴迷美色之说？”
秦狄听了，浮现出笑意：“你这奴才，知道的倒是不少。话虽如此，但朕身为皇帝，一举一动皆被天下人瞩目，太子慢慢长大，朕不能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了，否则稍有不慎便会招来非议。”
“好了，准备纸张，朕要将剩余的文章写完。”
秦狄重新执笔，挥挥洒洒继续书写那篇前世所记的千古奇文《洛神赋》。每一笔都写得极为慎重，仿佛在与历史对话。
舒颜和杨公公在一旁伺候着，两人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