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围攻(三十三)(第2页)
塔马斯把他的想法与五营长兰尼斯以及其他指挥员们说了之后,大家都觉得好。n
除了一点瑕疵——时间。n
太费时间了。n
无论是砌墙、筑堡还是堆土推进,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手。n
而主教堡上的铁峰郡部队,既没有人手,更没有时间。n
一来是因为盖萨将军虽然从没催促过梅森阁下,但是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盖萨很着急,他很担心围城战拖得太久,生出变故;n
二来是因为铁峰郡方面虽然没有立过军令状,更没有提前说过什么大话,但是全军上下无条件的信任和期望,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所有铁峰郡指挥员的心上。n
要知道,在梅森阁下接手围城战之后,几乎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配合给配合。n
新军的全部资源,都毫无保留地倾斜给了梅森的作战计划。n
而前期用“珍珠项链”封锁新城、从上游转移驳船还有其他准备工作,都已经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以及最宝贵的资源——时间。n
眼下,全取玛吉特岛只差最后一哆嗦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磨磨蹭蹭,还要索取更多的资源,铁峰郡的指挥员们实在开不了口。n
更何况,夺取玛吉特岛并不是围城战的终点。n
占领玛吉特岛是为了修一座浮桥到东岸,到了东岸还有王后堡,打下王后堡还要啃旧城,啃下旧城说不得还要继续凿新城。n
上述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大量的资源。不能指望敌人像干垒的砖墙一样,在被抽掉几块砖头之后,突然土崩瓦解。n
哪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主教堡前?n
除了新军的内部因素,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重要外部因素。n
那就是——在被“围攻”这件事情上,联省人确实有一些独到的心得。n
亚诺什将军曾经如此评论:“疯子理查都已经死了快十年,可山前地那些家伙依旧生活在围城里,从没走出来过。”n
著名的维内塔旅行家约翰·白伯特——当然白伯特本人对外都自称是海蓝人,不过白伯特其实是一个杰诺瓦姓氏——也曾留下这样的记录:n
“……(联省的每一座城市的)公共蓄水池永远都是满的,并得到定期维护……”n
“……市政府的仓库里,存放着战争年代积攒下的武器,哪怕是早已过时的军械,也不会拿去报废,只为在必要时,能够将所有人武装起来……”n
“……(城市中的)各个行会每年定期缴纳名为捐款、实为税金的费用,专门用于修缮城墙……”n
“……(那些)居住在城市中的联省人,已经不仅仅是热爱城墙,而可以说是崇拜城墙……”n
“……主权战争时期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那些惨绝人寰的围城与屠杀,给幸存下来的联省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们发誓,绝不会再让自己遭受那样的命运……”n
一言以蔽之,由于历史记忆,联省人本质上十分害怕被“被围困”。n
但另一方面,正是因为无比恐惧“被围困”,令他们对于“被围困”这件事,有着非常充分的心理准备。n
就像靴子落地反而睡得安心了,玛吉特岛上的联省人被困在主教堡里之后,不仅没有瓦解的迹象,反而更加有干劲了——至少铁峰郡指挥员们观察到的情况是这样的。n
从进入主教堡的那一刻开始,联省人就在着手加强主教堡的防御。他们就像是应激的仓鼠,发疯一般掏洞、掘土、垒墙。n
一个晚上,就让主教堡变了个模样——相比之下,先前据守主教堡的白山郡士兵做活的水平,的确是有点太糙了。n
而第二天上午,在塔马斯、兰尼斯等铁峰郡指挥员的注视下,主教堡继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难以攻克。n
“主教堡最容易被拿下的时间点,其实是昨天晚上,其次就是现在。”n
兰尼斯的话,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认同。n
塔马斯也很后悔,后悔昨晚没有一鼓作气打下主教堡。n
昨夜,战况明了之后,他求稳了,选择先打扫战场、收治伤员,建立一处稳固的立足点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n
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是二营长来指挥,一定不会像自己一样耽搁战机,巴特·夏陵肯定会乘胜追击,打个漂亮仗,自己却留下了一个难处理的尾巴,不知又有多少战士要为此牺牲。”n
想到此处,塔马斯内心愈发难过、自责和羞愧。n
就在塔马斯内心煎熬的时候,兰尼斯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n
“依我看,大炮一时半会运不上来!”兰尼斯斩钉截铁地说,“浮桥已经被毁了,再搭,不知还要花多少时间。更何况,联省人的战船还在,他们不会坐视浮桥建起来的。n
“所以,就算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主教堡前面再起一座炮台,也没法威胁到主教堡。更何况,我们没有时间!拖得越久,主教堡只会越难打。”n
在场的其他指挥员都轻轻点头。n
“所以,下命令吧,代理团长。趁着联省人立足未稳,直接强攻。”兰尼斯目光灼灼地看着塔马斯,“昨晚五营没出什么力,打主教堡,就由我们来做先锋。”n
塔马斯注视着兰尼斯锐气十足的面庞,一瞬间,他真的很羡慕五营长能如此坚定、如此自信。n
反复考虑过后,他点了点头。n
当天下午,铁峰郡军对主教堡发起强攻。n
围绕主教堡的争夺,从一开始,就进入到白热化的状态。n
双方部署在河岸上的大炮,都拼命向着主教堡开火。在这小小的岬角上,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了。n
刀剑、火枪、铁榴弹、液体火,双方用尽上了一切能用的武器,只为杀死彼此。n
长梯靠上墙头,又被推倒。军旗插上堡顶,又被扯碎。n
成箱的火药被引爆,整桶的炼金物质被倾倒。n
不时有人被己方粗糙的、不稳定的投掷武器炸死、点燃,被炸碎手臂,被烧成火人。n
架设在临近炮台的联省大炮射出的炮弹,有时会落进主教堡内,杀死友军,但当那些炮弹贴着堡垒外墙飞进堑壕时,也能轻易带走更多的性命。n
甚至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开炮了。烟雾缭绕,也看不清敌人的位置。n
双方的炮兵都在发疯似的开火,仿佛已经无所谓杀的是谁,只要杀的越多,就越好。n
就在这种环境下,铁峰郡军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锋。n
战斗一直持续到入夜,主教堡简直变成了喷发的火山,战场亮如白昼,炮手不需要照明也能瞄准。n
在十箭河两岸目睹这场鏖战的人们简直肝胆俱裂——不管是哪一方,没人知道要怎么样做才能帮助友军摆脱这片可怖的地狱。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