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古树与落叶的双重拓印(第2页)

"养老院？"女孩眼睛一亮，指尖轻轻抚过落叶的主脉，"那太好了，老人们坐在树下晒太阳，多好。"她的语气里有种未经打磨的真诚，像刚出窑的粗陶，带着泥土的温热。

赵环蹲下身，捡起一片边缘卷曲的叶子，叶脉的走向让他想起老城区的街巷脉络。"甲方让我挪树，"他忍不住说出烦恼，"但我觉得......"

"觉得树比房子更重要？"女孩替他说完，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瓶，瓶身上拓印着清晰的叶脉，"你看，泥土会记住叶子的形状，就像建筑应该记住土地的历史。"

那一刻，赵环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像一道突然闯入他理性宇宙的光。他看着她指尖的薄茧，想象着那些陶土在她手中如何被赋予生命，就像他试图让建筑拥有呼吸。"我叫赵环，"他伸出手，掌心里还握着那片落叶，"你呢？"

"郭静。"她的手触到他掌心时，赵环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共振，像钢尺与陶土的意外碰撞。她的指尖比他想象中更粗糙，带着长期与泥土打交道的痕迹，却又异常温暖，像晒了一整天太阳的陶土。

就在这时，赵环的手机响了，是甲方的催促电话。"赵工，考虑得怎么样？明天一早必须给我们修改方案！"听筒里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电流声。

郭静默默退后一步，开始收拾散落的落叶。赵环看着她蹲下身的背影，忽然做了个决定。"抱歉，"他对电话那头说，"这棵树不能挪，方案我会重新设计，把它作为建筑的核心。"

挂掉电话，赵环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多年来父亲强加给他的"工程思维"枷锁。郭静站起身，手里多了一个透明的标本袋，里面装着几片形状完美的落叶。"需要帮忙吗？"她指了指全站仪，"比如测量树冠的投影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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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赵环惊讶地看着她。

"大学辅修过一点园林，"郭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其实陶艺里也需要计算窑炉的通风角度，和你们有点像。"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成了赵环职业生涯中最奇特的一次测绘。郭静拿着卷尺测量树干周长，赵环操作全站仪记录树冠坐标，两人偶尔交谈，话题从香樟树的树龄延伸到陶艺的窑变，从阳光照射角度聊到泥土的陈腐时间。赵环发现，这个看似感性的女孩，对数字和结构有着惊人的敏感度，而郭静则惊讶于赵环在理性计算中流露出的诗意——他会精确计算每片叶子的投影面积，却也能说出香樟树在春分日的第一缕阳光会落在哪个枝桠。

夕阳西下时，赵环的笔记本上画满了新的草图，中心是那棵香樟树，周围环绕着通透的玻璃走廊，屋顶的弧度模拟着树冠的轮廓。郭静则收集了整整一袋落叶，其中一片被虫蛀过的叶子让她兴奋不已，说这种天然的缺陷能在陶土上留下最独特的印记。

"谢谢你，郭静。"赵环收拾好仪器，看见夕阳为香樟树镀上金边，像一幅会呼吸的油画，"没有你，我可能就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