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墨线图里的窑变预测
赵环的绘图仪在凌晨三点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某种深海生物的呼吸。郭静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进书房时,正看见他把第三张废图塞进碎纸机——那些被精确到毫米的墨线,在他眼里大概已经歪扭成了孩童的涂鸦。 “又在跟你的梁架结构赌气?”她把马克杯放在绘图板边缘,杯底的陶土纹络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金,那是她上周用窑变釉做的试制品,杯沿故意留着一圈不规则的流釉,像被月光啃过的痕迹。
赵环没抬头,笔尖在硫酸纸上顿了顿,墨点晕开成极小的星。“美术馆东立面的悬挑梁,甲方突然要求增加三米跨度。”他的指腹在比例尺上反复摩挲,木质表面被磨出一道浅痕,“按原结构计算,挠度会超出规范限值。”
郭静俯身去看图纸,指尖悬在那些交叉的墨线上方,像在抚摸某种活物的骨骼。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陶土的灰,是下午试烧新釉料时蹭上的。“你画的这些线条,像不像窑里的火?”她忽然开口,声音混着可可的甜香,“看着是死的,其实每一根都在等一个爆发的瞬间。”
赵环终于抬眼,台灯的光晕在他睫毛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火是无序的,”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2B铅笔,在图角标注受力方向,“结构力学里没有‘爆发’,只有计算失误。”
“可窑变从来算不准。”郭静搬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热可可的蒸汽在她鼻尖凝成细小的水珠,“我上周调了组青釉,加了百分之三的紫金土,预想是雨过天青,结果烧出来全是蟹爪纹,像被什么东西抓裂的星空。”她忽然笑起来,指尖点在图纸上一道斜向的剪力线,“你看这里,墨线拐的这个弯,多像我那批杯子上的流釉。”
绘图仪的嗡鸣恰好在此刻停了,书房里只剩下窗外梧桐叶摩擦的沙沙声。赵环盯着那道被她点过的墨线,忽然发现自己反复修改的拐点,确实带着某种非逻辑的弧度——像是用圆规画不出的、被风推偏的轨迹。他想起三天前在郭静的工作室,看见她把一把青瓷壶从窑里取出来时的样子:原本设计的冰裂纹突然在壶腹开出朵花,釉色从豆青转成了夕阳熔金,她当时尖叫着扑过去,手套上的高温痕迹烫成了半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