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夜惊弦(第2页)
冰冷的寒意,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瞬间从姜毓宁的脚底窜起,沿着脊椎一路攀升,瞬间麻痹了她的四肢百骸,连心脏都仿佛被冻僵。她明白了。所有的拖延,所有的煎熬,所有的伪装,都走到了尽头。该来的,终究避无可避。那水红的颜色,在她眼中如同刚刚凝固的、粘稠的鲜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换上!” 沈碧云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命令,强硬地砸过来。她的眼神依旧不敢与姜毓宁那双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毛的眼睛长久接触,只是快速地扫过她苍白的脸,随即又移开,落在散落的衣物上,仿佛那才是她勇气的来源。“今晚…有贵客点名要听新来的姑娘弹琴。” 她刻意加重了“弹琴”二字,试图为即将发生的肮脏蒙上一层遮羞布,但语气中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出卖了她。她顿了顿,似乎想挤出更严厉的威胁,最终只从牙缝里迸出一句更加冰冷、带着赤裸裸寒意的话语:“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是砸了老娘的招牌,或是惹得贵客有半分不快…哼!” 那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冷哼,如同淬毒的匕首,比任何冗长的诅咒都更森然刺骨,直指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弹琴?多么苍白可笑的借口。姜毓宁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嘲讽。那套水红的衣裙,在她眼中就是裹尸布,是即将加诸于身的、最下贱的烙印。沈碧云那贪婪的嘴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得如同地狱的恶鬼。
沈碧云显然没有耐心等待她的反应,更不敢去细看她眼中翻涌的恨意与冰冷。她像是急于摆脱什么不祥之物,又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狠狠瞪了姜毓宁一眼,那眼神混杂着威胁、烦躁和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仓皇:“动作快点!弄好了立刻滚到前院偏厅候着!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话音未落,她已猛地转身,那肥胖的身躯带着一阵浓烈的劣质脂粉香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柴房,沉重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后院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丧魂落魄的急促与慌乱。
“砰”的一声,柴房的门被粗暴地带上,隔绝了最后一点外界的光线和声音。浓稠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重新淹没了这狭小的空间。只有姜毓宁略显急促、压抑的呼吸声,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起伏,如同濒死者的挣扎。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钉在脚边那堆刺目的衣物上。良久,她才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指尖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微颤,触碰到那水红色软烟罗冰凉滑腻的料子。那触感,如同毒蛇冰冷湿滑的鳞片,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闭上眼。
太庙琉璃顶上那焚尽一切的冲天烈焰,带着吞噬万物的热浪扑面而来;
赵屠户那张布满横肉、喷着酒气、充满淫邪贪婪的肥脸,狞笑着逼近;
沈碧云精于算计、写满贪婪的三角眼,如同跗骨之蛆;
云裳那滑腻阴冷、带着窥探与怨毒的视线,如影随形;
最后,是慕先生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穿一切、清冷如寒潭的眼眸…无数画面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地冲撞、撕扯、咆哮!
滔天的恨意,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地底熔岩,在她冰冷麻木的躯壳内骤然苏醒、奔涌、咆哮!这股积攒了太久的毁灭力量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心口那枚沉寂的凤凰烙印如同被这滔天恨意狠狠点燃,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灼热!滚烫的痛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并沿着血脉经络急速蔓延、撕裂!一股狂暴的、想要摧毁眼前一切、甚至不惜同归于尽的冲动,如同挣脱了所有锁链的远古凶兽,在她灵魂的最深处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尖啸!
“不——!” 一声破碎的、带着血腥味的嘶鸣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她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口腔,那剧烈的痛楚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混乱的神经,带来一丝短暂而残酷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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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崩溃!
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沈碧云冰冷的威胁还在耳边回荡,谢珩的爪牙或许就在这倚翠阁的阴影里窥视,而那个神秘莫测、洞悉一切的慕先生,更是深不可测的谜团与威胁…她若在此刻失控,任由那烙印中的狂暴力量爆发出来,暴露这非人的秘密,等待她的,将是比倚翠阁这肮脏泥沼恐怖百倍的深渊!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她猛地睁开眼!那双曾经清澈如秋水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坚硬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决绝!所有的恐惧、屈辱、痛苦,都被这极致的恨意与求生欲强行冻结、压缩、凝聚!她一把抓起地上那件水红色的软烟罗外衫,动作僵硬却异常迅速,如同一个奔赴刑场的死士披上最后的战甲,又像是一个绝望的溺水者抓住裹身的尸布。
粗糙肮脏的粗布衣裙被粗暴地褪下,扔在冰冷的泥地上。昏暗的光线下,苍白肌肤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淤痕,和左侧锁骨下方那枚在阴影中显得愈发妖异、深邃、仿佛有暗红火焰在其中流淌的凤凰烙印,刺目地暴露出来。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粗暴,将那柔软丝滑、触感冰凉、却如同枷锁般沉重的新亵衣、肚兜一件件套上身体。冰冷的丝绸紧贴着滚烫的肌肤,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最后,她披上那件象征屈辱的水红外衫,宽大的袖子垂落,掩盖住手臂上尚未愈合的擦伤。
她踉跄着走到角落里那个盛着浑浊井水的破木盆前。水面微微晃动,倒映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憔悴不堪的脸庞。然而,那身刺眼的水红新衣,却如同最艳丽的毒药,为她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近乎妖异的艳丽。那双倒映在水中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沉淀着的,是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滔天恨意与一种濒临疯狂的、冰冷的毁灭意志。
她拿起那支素银簪子。簪身冰凉。她用僵硬的手指,将散乱枯涩的长发草草拢起,在脑后挽了一个最简单、甚至有些凌乱的发髻,用簪子勉强固定。动作间,她下意识地、近乎神经质地,将衣领拼命向上拉扯,试图将那枚滚烫的烙印彻底掩埋在这水红的绸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