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再梦

就这样，她从高高在上的娇蛮公主，一朝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锦绣华服变成了粗布麻衣，珍馐玉盘也成了剩菜馊饭。洛京局势不稳，王邕自然也顾不上远在千里之外的失宠公主。

除夕夜，祁州下了一夜雪，万家灯火团圆，积雪铺满长街。

今年妖后伏诛，新帝登基，韩泰辅政，大赦天下，贞佑之乱以来州郡丧乱不断，但新帝的登基让他们对未来又有了希望。

萧宁因为是妖后之女，身世晦气，便被逐出府邸。但好在僮仆有点良心，想到王邕的嘱托，到底没想置人于死地，给了她一些饭食，让她自己找地方凑合一晚。

白雪簌簌，飘落在萧宁的肩头。阖家欢乐，但没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她又想起九岁的生辰宴，洛京千家万户为她亮起的锦绣灯火。

这样任人欺辱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下去了。朔风刮得脸生疼，娇小的身躯在鹅毛大雪中几乎被淹没。

街角的朱门前，一对织锦的风灯在雪中缓缓转动，昏黄的灯光洒在玉阶下，照亮一个瑟瑟发抖的乞丐。

她裹着东拼西凑的破烂棉衣，周身被大雪覆盖，只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脸。面前的破碗早已经过空了，她被冻得奄奄一息，但一双眼如狼崽一般，警惕地盯着萧宁。

萧宁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但不知为何，在看见那双眼睛之后她突然停了下来。那双眼睛，和她很像。同样的走投无路，同样的不甘心，同样的狠厉。

两人在寒冷的冬夜对视半晌，似乎发现萧宁没有恶意，那个乞丐垂下眸，不在理她。

须臾，萧宁把自己怀中的馒头放在了她面前的破碗里。

迟疑了一秒，本能便战胜了理智，小乞丐黑乎乎的爪子抓起馒头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肩头的雪堆也随着她的动作抖落。

萧宁夹杂着寒意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跟着我，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三两下吃完馒头，小乞丐抬起脏污的脸，明澈的眸子盯着萧宁，警惕渐渐消失，眸中多了一丝疑惑。

“跟着我，你可以不再挨饿受冻。你愿意吗？”

朔风吹得两人头上的风灯骨碌碌转。

雪花絮絮飘落，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一个沙哑滞涩的声音，“好。”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

“没有名字？”

“嗯。”

“那从今日起，你便叫莫寒吧。”

……

“陛下？陛下。”

萧宁醒来时，望见得便是莫寒的脸。

和记忆中那张乞丐的脸相比，莫寒变得更加冷峻，平时也不苟言笑。

随手披了见狐裘，萧宁说道，“何事？”

莫寒跪在地上，“启禀陛下，汉清江已经决堤，羡城全数被淹没。但宋虞似乎提前知道了消息，将百姓疏散到风泉山了。”

萧宁听完消息没有说话。她走出帐外，不远处的山坡上便可以眺望整个羡城。浑浊的洪水将羡城冲垮，滔天巨浪席卷，似裹挟着这座城的愤怒。

祝歆立于萧宁身后，一同望着这片被淹没的废城，没有说话。

楼珂带着寒气朝萧宁走来，“陛下，祁州北郡不堪乌勒袭扰，上党、云中二郡已经……沦陷。还请陛下速速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