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家人与亏欠的团圆饭(第2页)
他习惯了用沉默和强硬面对枪口与冻土,却不知该如何妥善安放这滚烫的、近乎“逼迫”的关心。
“姐夫,姐,”怀礼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真不用。伤都好利索了,在部队就养透了。俄罗斯那边……条件没你们想的那么差,我自己有数。”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滞碍,“这次回来时间紧,就想多陪陪爸妈,还有你们。”
他试图用“陪家人”这个无可指摘的理由转移话题。
然而,怀紫君显然有备而来。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倔强,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趁着丈夫正和父母说着检查的必要性,她飞快地往怀礼辉身边一坐,动作隐秘而迅捷地从羽绒服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张薄薄的银行卡,看也不看,一把就塞进了怀礼辉同样放在腿上的、厚实野战夹克的口袋里。
“拿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坚决,带着姐姐不容分说的霸道,“密码是你生日!里面有二十个!别跟我犟!你在国外,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干的那活听着就悬乎!多备点钱在身上,遇到难处心里不慌!家里不用你操心,爸妈有我们呢!听见没?”
她的手指用力按了按口袋的位置,仿佛要把那卡片首接按进弟弟的骨头里,眼圈又红了,“不许拿出来!再跟我推来推去,我……我呼死你!”
那张薄薄的卡片隔着厚实的布料,紧贴着怀礼辉的大腿外侧,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紧。¢e.z.小′税!枉? -免,肺/阅¨独~
二十万。他知道姐姐姐夫都是工薪阶层,在蚌埠那座城市,攒下这二十万意味着什么。
那是无数个加班的夜晚,是精打细算的生活,是姐姐舍不得买的新衣服,是姐夫推掉的应酬……是他们省吃俭用,硬生生从牙缝里抠出来,只为给漂泊在外的弟弟一份沉甸甸的保障。
这钱,比西伯利亚的冻土更沉重,比黑沼的淤泥更让他难以承受。
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首抵眼眶。怀礼辉猛地吸了一口气,将那汹涌的情绪死死压回胸腔深处。
他放在口袋外侧的手没有去掏那张卡,而是首接隔着厚厚的夹克布料,用力地、不容置疑地按住了姐姐那只想要缩回去的手,然后把银行卡拿出来硬塞进姐姐的手里。
他的手粗糙、冰冷,布满硬茧,却带着磐石般的力量。
怀紫君一怔,抬头看向弟弟。
怀礼辉的目光迎上姐姐泛红的、带着担忧和倔强的眼睛,那眼神深处,不再是面对维克多时的冰冷算计,也不是面对冻土时的漠然坚韧,而是一种混合着复杂情绪的、近乎恳切的坦荡。
“俺姐,你听我讲”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连正在说话的吴楠和父母都停了下来,看向他。
怀礼辉缓缓站起身,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他没有去接姐姐还想塞回来的卡,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姐姐得手,仿佛在安抚姐姐的不安。
“你和俺哥的心意,我懂。”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父母、姐姐、姐夫,“但钱,真不能要。我在外面,不是去逃
荒,也不是去当苦力。”
他指了指窗外楼下那庞然巨兽般的存在。“看见那大家伙了吗?我的工作车‘铁牛’。”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窗外,那深橄榄绿的钢铁车身在小区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令人充满好奇。
“走,我带你们瞅瞅,我在国外过的是什么生活。”怀礼辉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种不容拒绝的、甚至是隐隐的自豪。怀礼辉率先走向门口,拿起挂在门口衣帽钩上的车电子钥匙,推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一家人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怀礼辉的葫芦里买什么药,最终还是怀紫君的好奇心战胜了塞卡失败的懊恼,拉着还有些迟疑的吴楠,与父母一起下了楼。
寒风吹过楼前的大空地,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
高大的“铁牛”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在夜色中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怀礼辉带着家人走到车厢中间,掏出钥匙,插入那巨大的、需要双手才能扳动的机械锁芯。
“咔哒…嘎吱——”
沉重的厢门被怀礼辉缓缓拉开,牢固的折叠梯子也顺势展开。
一股混合着机油、金属和淡淡消毒水(来自那些医疗包)以及各式俄罗斯特产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车厢内,几盏明亮的Led冷光灯自动亮起,勾勒出一个令人震撼的、充满机械美学与硬核生存气息的移动堡垒。
首先映入一家人眼帘的是左右两侧固定在厢壁上的重型多功能工具架,冲击钻、角磨机、液压钳、成套的扳手、撬棍,还有一大堆被篷布包裹住的装着俄罗斯特产的箱子,整齐排列,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下方是固定得稳稳当当的各种规格的零件箱。
车厢中部,一个坚固的合金工作台占据核心位置,台面上固定着台虎钳,还散落着一些未擦拭干净的零件和几枚锈迹斑斑、造型古朴的勋章、领章。工作台下方,同样是赛德满满的特产箱子。
最里面,则是生活区。一张巨大的刚够翻跟头、铺着厚实驯鹿皮和军用睡袋的床铺。
床边是一个固定在厢壁上的大冰箱,旁边是嵌入式的不锈钢小水槽和小型微波炉。一个巨大的储物柜门半开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野战口粮、压缩饼干、成袋成袋的俄罗斯红肠、格瓦斯饮料,以及几罐阿列克谢塞给他的腌酸黄瓜。
最显眼的,是靠近床头的位置,固定着一个半人高的嵌入式保险柜,柜门厚重,闪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而在保险柜旁边,靠厢壁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玻璃展示柜!
柜子里,几顶品相完好的二战德军m35钢盔、几枚闪亮的铁十字勋章、一把保养得锃亮的鲁格p08手枪(拆除了击针,贴着俄罗斯的博物馆标签显示为二战文物)、还有一套折叠整齐的德军军官野战大衣,在灯光下静静地诉说着历史的硝烟与冰冷的价值。
整个房车空间紧凑、高效、冰冷,却又充满了强大的生存能力和一种野性的、属于冒险者的秩序感。
这车绝不是一个落魄者或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流浪汉能拥有的移动堡垒,它本身就是力量、专业和丰厚回报的象征。
怀紫君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那些冰冷的工具、那些价值不菲的“老物件”,再看看那个厚重的保险柜,之前塞卡时的笃定和心疼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惊愕和茫然取代。
吴楠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他作为医生,对物质条件并非没有概念,但这个小小的空间所展现出的硬核配置和潜在价值,远超他的想象。
父母更是看得有些手足无措,父亲怀远山看着那些工具和军品,眼神复杂;母亲则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张窄小的床铺和简单的炊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