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劫·终(第2页)
他踉跄着,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他拼命地用左手去抓捂剧痛的右眼,但手指触碰到的地方,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活物在疯狂蠕动、搏动!一股不属于他的、冰冷、暴虐、充满了吞噬一切欲望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容器!完美的容器!归来!融为一体!”
“不……滚出去!”沈默在精神层面发出绝望的嘶吼,残存的自我意识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随时会被彻底倾覆、吞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来自巨大血玉的恐怖意志,正通过占据他右眼的媒介,疯狂地同化着他的血肉、他的神经、他的每一寸存在!他的身体正在被强行改造,成为那邪玉的一部分!他的意识边缘,开始出现不属于他的、混乱而血腥的远古记忆碎片——尸山血海、绝望哀嚎、冰冷的祭坛与贪婪的注视……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心脏,沈默残存的意识在血玉意志的碾压下发出哀鸣。爷爷的笔记摊在身侧,“以玉制玉”四字被尘土半掩,却像黑暗中唯一的火星。
“钥匙……也是……锁……”爷爷临终的呓语在灵魂深处炸响。
占据右眼的血玉意志发出贪婪的尖啸,冰冷粘腻的触感正疯狂侵蚀着他大脑的最后防线。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源自血脉深处、被逼到绝境的凶悍猛地爆发!
“滚——!!!”
沈默喉咙里迸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仅存的左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不是去捂剧痛欲裂的右眼,而是闪电般扯开自己胸前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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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触碰到那枚滚烫的、几乎要将他心口皮肉都灼穿的祖传小魂玉!它不再是温润的暖意,而是在那巨大血玉意志的刺激和沈默自身濒死的决绝下,散发出一种灼目的、近乎燃烧的白金色光芒!那光芒微弱却纯粹,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气息,与他血脉相连,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自己”! 爷爷的笔记在脑海翻飞,“以玉制玉”四个字如同燃烧的烙印!
“钥匙……开锁……那就一起……毁灭吧!”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最后点燃的火药桶,轰然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
在那占据他右眼的血玉意志发出更强烈的吞噬同化指令的瞬间,沈默的左臂化作一道残影!他不再抗拒右眼那非人的剧痛和灼热,反而借助那血玉意志操控他身体时带来的瞬间僵直和力量,将全身残存的气力、连同那血脉中燃烧的凶悍与绝望,全部灌注于左手!
五指死死攥紧那枚滚烫、散发着白金色抗争光芒的小魂玉!玉石锋锐的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温热的鲜血浸染其上,那白金色的光芒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骤然炽盛!
下一秒,这只染血的手,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不是阻挡,不是防御,而是如同握着世间最锋利的匕首,朝着自己那只已被猩红粘稠血光彻底覆盖、冰冷搏动、仿佛有异物要破眶而出的——右眼!
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是玉石刺入某种粘稠胶质?还是刺穿了活生生的、正在搏动的眼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沈默的动作凝固了。他染血的左手死死抵在自己的右眼眶上,指缝间,那枚小小的祖传魂玉,大半已经没入了那一片妖异的猩红之中。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反抗。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
“吼嗷嗷嗷——!!!”
一声超越了之前所有尖啸、蕴含着无法形容的极致痛苦、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恐怖咆哮,并非从沈默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在右眼那被刺入的位置,轰然炸开!那咆哮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
占据他右眼的血玉意志,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刺入核心的毒蛇,瞬间陷入了疯狂而无序的剧痛痉挛!那冰冷粘腻的侵蚀感被一种焚尽一切的灼痛所取代!它传递来的不再是吞噬的贪婪,而是被亵渎、被重创的暴怒与恐惧!
“不——!卑贱的虫子!你怎么敢?!毁……毁我灵枢!”
混乱的意念碎片在沈默脑中疯狂冲撞。
于此同时,刺入猩红右眼的小魂玉,在沾染了沈默的鲜血、直接接触到那巨大血玉的核心意志后,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嗡!
它本身散发的那层微弱却坚韧的白金色光芒,骤然暴涨!那光芒纯净、炽烈,带着一种玉石本源的、镇压邪秽的古老气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雪,又像点燃烈火的火星!
嗤——!
刺耳的、仿佛强酸腐蚀的声音,从沈默的右眼窝深处响起!小魂玉的白金光芒与巨大血玉入侵的猩红邪光,在狭小的眼眶内,在沈默脆弱的血肉神经之上,展开了最直接、最凶险、最残酷的厮杀与湮灭!
白金光芒所到之处,那粘稠、冰冷、搏动着的猩红血光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变得暗淡、萎缩、甚至直接气化消散!但血光同样疯狂反扑,带着毁灭性的腐蚀和吞噬力量,不断消耗、污染着白金光芒!
沈默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
“啊啊啊——!”他整个人蜷缩在地,如同被投入了炼狱的油锅,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痉挛!右眼窝传来的痛苦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那是两种截然相反、却都霸道无比的力量在他最脆弱的神经和血肉里疯狂绞杀、湮灭!一边是焚尽灵魂的灼痛(白金光芒净化邪秽),一边是冻裂骨髓的阴寒与腐蚀(血光反扑)。他的左眼瞪大到极致,布满血丝,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嘶哑喘息,全身的肌肉绷紧如铁,汗水混合着眼窝流下的粘稠血水(混杂着两种能量的湮灭残留物),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反复被撕扯、模糊,又在爷爷笔记上那四个血字带来的执念下,死死守住最后一线清明!
不能晕!不能放手!要么它死!要么……一起死!
就在沈默的意识在无边剧痛的深渊中载沉载浮、濒临彻底崩断的边缘时——
“沈默!”
一声穿透地宫崩塌轰鸣、带着急切与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呼唤,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光束,猛地刺入他混乱的意识!
这声音……有点熟悉?
沈默被剧痛折磨得涣散模糊的视线,艰难地、一点点地聚焦。
弥漫的烟尘和不断坠落的碎石雨幕中,一道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这边冲来。动作矫健得异乎寻常,完全无视了地动山摇的危险环境。那人穿着沾满泥污的深色户外装,身形……竟然是那个在古玩市场有过一面之缘、气质儒雅、眼神却总带着一丝探究的博物馆馆长——周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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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渊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焦灼、震惊和某种……仿佛等待已久的决绝!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烟尘,死死锁定在沈默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沈默那只被左手死死捂住、正不断迸发出白金与猩红两色激烈交锋光芒的右眼上! “果然……果然是你!‘钥匙’与‘锁’的碰撞……千年预言……竟应验在此时此地!”周文渊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是激动?是恐惧?还是夙愿得见的释然?他一边急速靠近,一边飞快地从贴身衣物内取出一个东西。
那并非武器,而是一个造型极其古朴、非金非玉的黑色圆盘,不过巴掌大小,上面刻满了比祭坛符文更加古老、更加繁复的纹路。圆盘中心,镶嵌着一枚黯淡无光、只有米粒大小的灰白色玉石碎片。
“守玉人周氏第三十七代……周文渊!”他口中急速念诵着,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和沉重的使命感,仿佛在进行一场迟到了千年的仪式宣告。他咬破自己的食指,将一滴殷红的鲜血,精准地滴落在圆盘中心那枚灰白色的玉石碎片上!
嗡!
那枚原本黯淡无光的碎片,在接触到周文渊鲜血的刹那,竟骤然亮起了一层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温润守护气息的乳白色光晕!这光晕虽弱,却仿佛拥有某种奇特的指向性,圆盘上那些繁复的古老纹路也随之被点亮,流淌起微光,瞬间指向了沈默右眼窝中那枚正在与血玉邪力激烈对抗的小魂玉!
“镇!”
周文渊发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低喝,双手紧握圆盘,将圆盘中心那亮起乳白光晕的碎片,如同最虔诚的供奉,猛地对准了沈默的右眼方向!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这一下抽空了他极大的精气神。
那圆盘碎片发出的乳白色光晕,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古老岁月的“正”与“定”的气息。它并非直接攻击沈默右眼中肆虐的猩红邪光,更像是一道精准的、无形的坐标,一道增幅的信号塔!
当这道微弱却纯粹无比的乳白光晕,跨越空间,与沈默右眼窝中那枚祖传小魂玉所爆发的、正与血玉邪力殊死搏杀的白金色光芒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嗤啦——!
仿佛滚烫的烙铁终于按到了实处!沈默右眼窝深处,那枚祖传小魂玉猛地一震!它本身的白金光芒,在接触到那古老圆盘碎片传递来的守护光晕后,如同被注入了某种沉寂万年的本源力量,骤然间光芒万丈!不再是之前的炽烈抗争,而是瞬间转化为一种堂皇、浩大、带着涤荡乾坤、镇压万邪的无上威严!
白金神光如同爆炸般,以沈默的右眼窝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瞬间压倒了所有粘稠挣扎的猩红血光!
“吼——!!!”
沈默的脑海深处,那来自巨大血玉核心意志的咆哮,瞬间变成了被彻底点燃、焚烧的凄厉惨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源自本源的恐惧!
“不!源……源玉的气息?!守玉的虫子!你们竟敢……竟敢……啊——!”
那混乱、暴虐、贪婪的意志,在白金神光的爆发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尖叫着消融、溃散!那冰冷粘腻、试图同化沈默血肉的侵蚀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
沈默感觉右眼窝那足以令人疯狂的剧痛瞬间达到了一个顶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神经末梢、从骨髓深处剥离、焚毁!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的虚脱感,伴随着一种空荡荡的剧痛,席卷了他的全身。
“呃……”他身体猛地一松,死死抵在右眼上的左手也无意识地滑落,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地,只剩下剧烈而痛苦的喘息。汗水、血水(更多的是净化后残留的污血)混合着灰尘,糊满了他的脸。
右眼的位置,只剩下一个不断传来空洞灼痛感的、被彻底破坏的眼窝。那枚祖传的小魂玉,静静地嵌在破碎的血肉之中,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灵性,变成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染血的石头碎片。而之前那种被异物寄生、被邪念侵蚀的恐怖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深入骨髓的空虚和剧痛。
祭坛方向,那最后一声饱含着不甘、怨毒和一丝惊惧的咆哮余音,也彻底消失在不断崩塌的巨响之中。猩红的邪光湮灭无踪。
周文渊踉跄一步,手中的古老圆盘光芒尽敛,中心那枚米粒大小的灰白碎片,“啪”的一声轻响,彻底化为了齑粉,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他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顿,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但看向沈默那只被小魂玉碎片堵住的空洞右眼时,眼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沉重千年的释然,有见证宿命的震撼,也有一丝深切的悲悯。
“快走!这里要全塌了!”周文渊喘息着,强提一口气,冲上前一把架起几乎虚脱昏迷的沈默,拖着他,朝着记忆中一条尚未完全被巨石堵死的、布满裂痕的狭窄甬道,亡命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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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彻底化为废墟、被亿万吨山石永恒埋葬的古老邪窟。巨大的轰鸣声,如同为这场跨越千年的灾劫与守护,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
冰冷、咸腥的风,带着水汽,吹拂在脸上。
沈默猛地睁开左眼,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尤其是右眼窝那空洞而持续的、仿佛神经被烧焦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湿冷的鹅卵石滩上。身下是硌人的石头,耳边是江水拍岸的哗哗声。天光晦暗,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厚重的铅云低低压在江面上,几只水鸟在远处发出单调的鸣叫。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右眼的位置被粗糙的布条紧紧包扎着,布条下是火烧火燎、深入骨髓的痛。他下意识地抬起还能动的左手,颤抖着摸向那包扎处。
指尖传来的,只有布条的粗糙触感,和布条下……一个凹陷下去的、空荡荡的轮廓。
没有眼球。
只有嵌入血肉深处的、冰冷的玉石碎片带来的坚硬触感,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源自神经末梢的幻痛。
一个激灵,昏迷前那地狱般的景象——猩红的竖瞳、爆裂的阴兵、崩塌的巨石、刺入自己眼窝的玉石……还有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周文渊最后拖拽他的力量——瞬间冲回脑海,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
“醒了?”一个疲惫却沉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默猛地扭头(这个动作又带来一阵右眼的抽痛),只见周文渊正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身上的衣服更加破烂,沾满了泥浆和干涸发黑的血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之前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是浓得化不开的倦怠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