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生(第2页)
他扯开外套的拉链,几乎是粗暴地将手伸进贴身的衣物里,摸索着那个小小的、用防水布包裹的硬物。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温润的、带着微弱生命律动的触感清晰地传递过来。
沈默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他快步走进狭小的卫生间,啪地一声打开了灯。惨白的光线瞬间填满了这个逼仄的空间,照亮了墙壁上污渍和水垢,也照亮了洗手台前那面布满水痕的旧镜子。镜中映出他苍白而紧绷的脸,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解开衣扣,扯开内层衣服,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小的防水布包掏了出来。布包被体温焐得温热。他颤抖着手指,一层层揭开包裹。
当最后一块布片被掀开时,沈默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那块原本只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边缘参差、色泽暗淡浑浊的玉髓残片,此刻……变了!
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大小似乎没有明显变化,但形态却发生了惊人的蜕变。原先那些犬牙交错的断裂边缘,竟然变得圆润光滑,如同被无形的流水精心打磨了千万年,呈现出一种浑然天成的流畅曲线!整个残片的轮廓,不再是一块粗暴撕裂的碎片,而更像是一枚……天然形成的、微缩的玉卵?或者一枚奇特的种子?
更令人心悸的是它的质地和光泽。曾经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败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而深沉的、如同凝固羊脂般的温润白。这白色并非纯白,而是带着一种极淡的、如同初生晨曦般的暖黄晕彩,从内里隐隐透出。表面光滑得不可思议,在卫生间惨白的灯光下,流转着一层柔和、静谧、仿佛蕴含着生命律动的光晕。它不再冰冷,而是持续散发着一种稳定的、令人舒适的暖意,透过掌心劳宫穴,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经脉。
沈默死死地盯着掌中之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他熟悉的玉髓残片!
这更不是那块诡异墨玉的任何一种形态!
这是一种……全新的、从未见过的、仿佛刚刚“诞生”的玉!
它安静地躺在他掌心,温润,柔和,散发着宁静的光晕,看上去如此“平凡”,如此“完美”,完美得就像一件最高等级的和田籽玉雕琢的艺术品。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平凡”与“完美”,在这种情境下,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感!它像一颗被精心雕琢的卵,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破壳的时机;又像一枚被植入体内的、未知命运的种子,已经生根,正在汲取他的体温和生命力,悄然生长。
就在这时!
毫无征兆地,一股尖锐的、如同钢针猛地刺入骨髓深处的剧痛,从沈默的左手小指末端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呃啊——!”剧痛来得如此迅猛、如此集中,沈默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掌心的温润玉卵,左手则死死抓住了冰冷的洗手台边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瞬间失去血色,变得惨白。
痛!难以形容的痛!
那感觉,仿佛他左手小指的末节指骨,正被一股无形的、极其霸道的力量从内部强行挤压、碾磨、改造!不是皮肉撕裂的痛,而是更深层次的、骨骼结构被野蛮重塑的恐怖痛楚!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或者说“感知”到,自己指骨内部传来极其细微、却又令人头皮炸裂的“喀嚓……滋……咯吱……”声,如同坚硬的岩石在巨大的压力下被强行改变分子排列!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额发和后背。他猛地抬起左手,凑到眼前,在惨白的灯光下仔细查看那根剧痛的小指。
皮肤……完好无损。没有红肿,没有破溃,甚至连一点淤青都没有。指节的形状也看不出任何异常,弯曲、伸展似乎都正常。但那股源自骨骼深处的、持续不断的、钝重而尖锐的碾磨感,却真实得不容置疑!仿佛他小指末节的骨头,正在被某种东西……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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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沈默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在镜中自己的脸和剧痛的左手小指之间疯狂游移。
就在这极度的惊骇和剧痛中,一个更加诡异的现象发生了。
镜子里……沈默的影像,似乎……动了一下?
不是他本体动作的延迟映射。而是当沈默因为剧痛而微微偏头时,镜中那个“他”的脸,似乎极其短暂地……停滞了零点几秒?然后才跟上了本体的动作!那感觉,就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出现了一帧极其细微的卡顿!
紧接着,镜中影像的左眼角下方,靠近颧骨的位置,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个极其微小的红点!像一滴刚刚渗出的、极其微小的血珠!那红点出现得极其突兀,在镜中沈默那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沈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猛地眨了一下眼睛,再定睛看去——
镜中影像眼角的红点,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镜面依旧布满水痕,映照着他因剧痛和惊恐而扭曲的脸,以及完好无损的左手小指。
是幻觉?是剧痛引发的视觉神经错乱?还是……这面镜子本身就有问题?
剧痛还在持续,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而掌心中那枚温润如玉卵般的残片,散发出的暖意似乎更加清晰、更加稳定了,如同一个旁观者,静静地“欣赏”着他此刻的痛苦与混乱。那股暖意与他指骨深处被强行改造的剧痛形成了荒诞而恐怖的对比。
沈默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镜子上移开。他不再去看镜子,也不再去看自己剧痛却“完好无损”的手指。他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抵抗那非人的痛苦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太阳穴青筋暴跳,冷汗如同小溪般沿着鬓角和脊椎流淌。
“冷静……沈默……冷静……”他在心底一遍遍嘶吼,“不管它是什么……它在变……它在影响你……不能慌……不能让它得逞……”
时间在剧痛的折磨下变得粘稠而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沈默靠着冰冷的洗手台,身体因剧痛而微微佝偻、颤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无声地对抗着侵入体内的异物。他紧闭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试图捕捉那剧痛的源头,试图感知那指骨深处正在发生的、无法理解的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