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大获全胜

平日里难得生气的人,生起气来便格外有威力。大家纷纷收回目光,面面相觑。

白轻落看向徐昭意,笑出几分风流意味,“小娘子可愿让这位郎君代为斗诗?”

萧清恒双眼微眯,凶气愈发明显。

徐昭意缓缓走到萧清恒身边,对他露出一个熟悉的柔顺笑容,“我的就是二郎君的,没什么愿不愿意的。”

白倾落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看向萧清恒。

“那走吧。”萧青恒睨了白轻落一眼,语调平缓,“你来选斗诗模式。”

白轻落的面色有些古怪:“二郎君承让了。”

*

汇祥阁是一座三层木构楼,一楼大堂有一个挂满红绸的舞台,平日里由著名乐师吹拉弹唱,可一旦阁里有重要人物要斗诗,舞台便会清理出来作为斗诗场所。

二三楼的檀香、茶香与若隐若现的古琴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清波四散进每个看众耳中,带来白鹭掠轻波的舒畅感受。

徐昭意坐在一张近台的桌子旁,一边垂眸轻抿茶水,一边听着茶客闲语。

“白郎君年初第一次亮相就搞这么大吗?”

“听闻白郎君今日就把白梅送出去了。那可是一年仅一枝的,可以免去汇祥阁全单的白梅!”

“如此说来,我又能理解了......”

茶客们的闲谈涌进萧青恒过分灵敏的耳朵,他垂着一双狗狗眼,眼睛无意识瞟到下面喝茶的徐昭意,眨了又眨,还没移开,就见下首人儿抬首望来,冲他露出一个温柔鼓励的笑。

萧青恒登时打鸡血似的,一眨不眨盯着对面的白轻落,淡声道:“你先出诗。”

两人一开始定的续诗,依次接龙成诗,需符合“雪”的意境。

白轻落眉眼微动,观音面上笑意疏朗,“斗诗场如战场,开篇有气势才好继续,那我便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为开场诗吧。”

萧青恒冷哼一声,余光瞟见托腮望来的徐昭意,灵机一动:“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白轻落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儿,随口接了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云鬟绿鬓罢梳结,愁如回飙乱白雪。”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

两人一来一回斗了好半天,却是僵持住了。按照规定,续诗十轮内没分出胜负的,斗诗方式将由续诗改为七步成诗。

七步成诗,意思很简单,便是在台上走七步,七步之内出一首原创诗。原创诗要求平仄、对仗和押韵,律诗和绝句都可,七言最佳。

此规则一出,全场立即沸腾起来。

“续诗人人都会,可七步成诗却是白郎君的绝活!当年无数才子佳人在续诗上与白郎君僵持不下,却纷纷拜倒在他的七步成诗下!”

“此话怎讲?里面可有猫腻?”

“没什么猫腻!七步成诗以七言为最佳,白郎君次次都是七言不说,还次次都是精品!就连翰林院里的那位陈老先生都败于他之手!”

“可是先帝盛赞‘诗中圣言’的陈老先生?”

“正是那位!”

“不算不算,陈老先生本就不擅长七步成诗。不过这般说来,这白郎君确实厉害。”

底下在沸腾,可场上的情景却不太好看。萧青恒鬓角冒薄汗,一双琥珀色的狗狗眼瞪得愈发圆乎。

对面的白轻落步步轻盈,已经走完了七步,道出了一首平仄、对仗、押韵乃至主题都上等的绝句,而他一点思绪都没有。

耳边的嘈杂声音越发喧闹,萧青恒死死盯着对面那张观音面,心中涌上一股无法遏制的戾气。

他活这十几年来,从未有人让他丢这么大个丑。

上至天子,下至蚁民,谁不是哄着他、顺着他的?

“我来吧。”

还没等他掀桌子,一道似水柔声悠悠飘进耳里,倏忽间消弭他心中的戾气,带来一种别样的战栗感。

徐昭意姿态端方地上台,朝白轻落行礼,面上带歉疚:“二郎君现下有些头昏,恐怕不便应战。我与二郎君一道学诗十数载,水平也是相当,白郎君可否让我代替二郎君应战?”

白轻落负手而立,含笑眼在徐昭意身上停留一瞬,化为轻飘飘一句:“二郎君同意便好。”

萧青恒看向徐昭意,少女眸里含着存粹的担忧,没有丝毫他不愿意看见的情绪。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几步走到徐昭意面前,抬手揉揉她的头,凶狠扫过或明或暗打量这里的各色目光,下颚微扬却状似不经意凑到她耳边,小声嘟喃:“这次麻烦你了,等我找到下一次出宫的机会,我就给你带母妃殿里的玉露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