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帝王猜忌,博弈

这日,直到深夜时分,崇庆帝才离去。/第\一_看_书`网~ .无~错,内¢容·

倚华宫中,送走了皇帝,杨佩宁一改方才在帝王跟前平静温柔的模样,目光里融了深夜的暗色。

扶桑端了清茶来,“娘娘,先喝口茶缓缓心神吧。”

杨佩宁接了,却没喝,手指无意识描摹着茶盏边缘的轮廓,眼底森冷一片。

“原以为皇后是冲着皇嗣去的,没料到竟是奔着我来的。”

她呵了一声,“难为皇后,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在这里等着我。”

她险些,便要万劫不复了。

一旁换灯台的槐序听得云里雾里,早就忍耐不住了,连忙凑上来,“娘娘,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了?奴婢怎么听不明白。”

“还有之前,明明娘娘您都嘱咐奴婢将公主抱去侧殿了,突然又折返回来抱了公主去内殿,连御驾也不接了。奴婢还怕陛下怪罪,担心了好久。幸好陛下一如既往待娘娘好,只与娘娘笑着说话。只是陛下这么晚了竟然没有留宿,走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的样子。”

明仲在此时入了殿门,禀报道:“娘娘,陛下从瑶光宫出来就径直来了咱们这里,根本没有回过紫宸殿!”

槐序更纳闷了,“我还说方才你怎么不在,原是去查这个了,可陛下回没回紫宸殿有什么要紧?”

扶桑见她还一脸疑惑,问了她一句,“你可还记得,齐覃派来的那小内侍怎么说的?”

事关重大,槐序自然没有忘记,“他说陛下正在来倚华宫问罪的路上,且已经知晓娘娘‘贿赂’内仆局——”

槐序猛然被自己的话怔住,象是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道:“齐覃骗了我们!陛下都没有回过紫宸殿,根本不知道轿夫的证词!”

可越是这样说,她却越疑惑,“可李安不也提醒了同样的事情吗?”

槐序想到什么,很无法接受,“难道是李安背叛了娘娘?!”

扶桑摇头,“不,李安并没有背叛娘娘,反而忠心不二。正因如此,我们才险些中了圈套。”

她缓缓开口解释道:“李安曾派人提醒娘娘,轿夫们的证词对倚华宫不利,让娘娘小心。却并未提起陛下已经知晓此事。”饶是扶桑理清了前因后果,此时都不免心有馀悸,“不是他不中用,是陛下根本就没有先回紫宸殿听轿夫供词,而是直接来了倚华宫!何况他一个掖庭令,已经少在御前走动,即便有人在御前替他效力,可那些人如何得知此等密辛?”

“只有一个可能————”扶桑正色,“那便是唯一知道此事的齐覃,主动将消息放了出来。\d¨a?s_h,e+n^k?s′.*c^o_m+”

“等到李安先来汇报消息后,齐覃的人再来,由于事实确凿,哪怕在李安汇报的基础上加之些什么话,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很难发觉斟酌出来。毕竟他在御前行走,比李安知道更多也是情理之中。”

说到此处,扶桑深吸一口气。

“所以,但凡娘娘提及内仆局的事情,等到陛下回紫宸殿知道轿夫指控后,便可以断定,咱们娘娘在御前有眼线人手。”

“陛下疑心最重,最无法接受的,便是棋子反噬其主。”

“一个嫔妃比天子还早探知消息,那么这个嫔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说完,她看向自家娘娘。

杨佩宁没有说话,便是默认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槐序仿若被雷劈了一般呆滞。

“所以陛下今日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后宫妒忌争宠之事,而是为了试探娘娘您是否对陛下全心全意的忠诚?”

扶桑点头,“之前新人入宫的时候,陛下曾碍于情面去过椒房宫一趟。或许在那个时候,皇后就已经在陛下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槐序沉默半晌才开口。

“可偏偏陛下看起来如往常别无二样,若非扶桑姐姐提醒,我根本不可能想到陛下有这样的心思。”

想到陛下来倚华宫时对自家娘娘和公主宠溺又喜爱的模样,她只觉得违和又恶心得厉害。

“若娘娘也如奴婢一样被混肴视听,那么现在,倚华宫会是怎样的状况?”

想及那样的境遇,侍立在一旁的三人冷不丁齐齐打了个冷颤。

那一定是比陛下亲眼看到淑妃推杨婉因落轿,令皇嗣无法降生还要严重的事!

明仲率先回神,“陛下既然怀了试探的心思,那么便不可能提前告知要来倚华宫,那个来叫娘娘预备着接驾的御前内侍,想来也是皇后的人

。娘娘若是真准备迎接御驾,陛下见了,必定会先入为主怀疑起来,等到娘娘再提起内仆局,陛下即便想不疑心娘娘,都难了。”

槐序咬牙,“皇后杀招,果然凶狠!”

她又一次感受到皇后的恐怖。

扶桑看向杨佩宁,“如此看来,皇后早就疑心您在御前有人了?”

“她大抵这样猜测。比奇中蚊枉 已发布嶵芯章劫”杨佩宁看着茶盏中晃荡的茶水,目光也掀起层层涟漪,“但不管我有没有在御前安插人手,皇后这一步棋,都可以让陛下对我起杀心。”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皇后与她,都是最清楚帝王心的人。

“设计戕害嫔妃伤害皇嗣,已经足够成为让我去死的罪名了。”

到那时,崇庆帝不会理会她是否冤枉,只会顺水推舟,先占尽天理人伦地杀了她。

槐序无法想象,短短的这几个时辰里,娘娘竟然经受了这样大的生命威胁!

可在陛下来的时候,娘娘还是保持着端庄优雅,与陛下宛如至亲夫妻一般逗弄着公主,其馀什么话也不多问多说。

任谁看了,不说帝妃情深?

“那陛下今日并未留宿,而是选择回紫宸殿”槐序担心不已,“会不会”

槐序是杨佩宁这帮信任的人里年纪最小的,见她小脸发白的样子,她冲她露出了一个笑来。

“没事了,这关已经过了,去睡吧。”

闻言,槐序心里那颗大石头才算落下。

“不睡,奴婢要陪着娘娘!”

杨佩宁笑着摇头,“你去帮我陪着妙仪吧,我乏得厉害,今日不能与妙仪同睡了。”

槐序闻言,不疑有他,“好,奴婢这就去,娘娘您也早些歇息。”

槐序行了礼,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杨佩宁见了,原本有着浓厚阴影的眼里也跟着浮上一抹轻快来。

“娘娘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扶桑看出了她的心思,看着槐序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叹息,“槐序藏不住事儿,什么都写在了脸上了。”

“所以啊,”杨佩宁道,“也无需让她跟着我们一起受这一夜的煎熬了。”

崇庆帝心思莫测,连杨佩宁自个儿也无法笃定,他是否真的相信了她。

“说起来,娘娘是怎么发觉不对开始怀疑的?”

杨佩宁想了想,“或许是我一直对齐覃心存疑虑,也或许是御驾到倚华宫外的时候,曹恩保并未高声通报。”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而已。

甚至于有的时候,崇庆帝兴致上来了,就是不通报就随意进倚华宫来的。

可杨佩宁警剔惯了,总宁愿多想一想。

这些年,她习惯了这样。

也幸好,她尚未被帝王之宠麻木了警剔之心。

扶桑和明仲听来,打心眼里的钦佩。

扶桑道:“今夜,只怕宫中许多人都无眠了。皇后只怕还等着看娘娘落败。”

杨佩宁端了茶来,一饮而尽,放下杯盏之际,她笑了。

“皇后在我身上这样花心思,我若不反击,岂非太无趣了些?”

即便今夜还是逃不过帝王疑心,她也要拉一个皇后来垫背!

皇后既然要疯,她就推她一把。

对了,还有个杨婉因。

“明仲,你让小橙子去瑶光宫走一遭,找到双儿,就说”

明仲会意,很快退了出去。

“那今夜,奴婢陪着娘娘。”扶桑柔声道。

明仲交代完了事情,打发原本该守夜的那内侍去休息,将自己的被子搬到了正殿廊檐底下,盘腿坐了上去,听着殿内娘娘和扶桑说话的声响,双目盯视着倚华宫大门。

紫宸殿中,正是灯火通明。

“已经查出内仆局丞有人收受贿赂在两位婕妤的肩撵上都动了手脚。只是最直接相关的轿夫,已经死在了杖刑之中,查无可查。只有一个轿夫,供词说是淑妃指使,现下那轿夫正养着病,随时可听陛下传召。”

齐覃躬着身子,眼里精光闪铄。

皇后娘娘此招杀人诛心,陛下得知淑妃窥探天子行踪,必定震怒。

借此机会,皇后娘娘还可以顺势查出淑妃安插在御前的人是谁,一举铲除!

想及此,齐覃嘴角微弯。

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等到李安被摁下去,御前除了曹恩保,便

是他齐覃!

可他等了许久,崇庆帝都并未如预料之中那样生气愤怒,他缓缓抬头,忽然发现陛下正直直望着他。

齐覃心跳漏了半拍。

“陛下?”

崇庆帝收回视线,“查无可查?如此说来,贵妃那杖刑还真是及时。”

齐覃松了口气,连忙道:“说起来,其实轿夫们一向身强体健,哪怕是五十杖下去,怎么就死了这么多人,关键人物还赶巧都在里头。”

崇庆帝面对着他,负手看上首的“正大光明”匾额,嗓音里听不出情绪来。

“施杖刑的,是掖庭。你是怀疑李安和此事有染?”

齐覃赶忙垂头,“奴才不敢,只是心中实在疑惑。”

崇庆帝没有责骂他,“来人,传李安来见朕。”

翌日一早,椒房宫中皇后便起来了。

江嫔和郭婕妤分坐左右,见她来,齐齐起身行礼。

江嫔迫不及待地向她禀报,“听人说,昨夜陛下从倚华宫离开时,脸色很是难看。昨儿夜里,陛下又急召了李安前去。”

她笑得畅快极了,“这一回,看陛下还怎么偏袒淑妃!”

郭婕妤不似江嫔那般笑得夸张不体面,但眼角眉梢也藏不住喜色。

“娘娘瑞智,贵妃空有家世却不成气候,淑妃一倒,德妃身为后戚族女,也没法子独占宫权。韩杨二婕妤尽数失宠,这后宫,便是娘娘的天下了!”

皇后坐在龙凤呈祥宝座上,一身华服也掩盖不住她灰败的气色。

她咳嗽了两声,望向江嫔和郭婕妤。

“别高兴得太早,杨佩宁狡诈,陛下赐死的旨意一日不下,她就还有可能起复。”

郭婕妤对皇后很是敬佩,可提起淑妃却不以为然。

“娘娘深谋远虑,淑妃必定不敌。她深受皇恩,也必将溃败于君恩。”

皇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看似必赢的局面,皇后心底却仍旧不能安心。

这些年,从王府到东宫再到皇宫,但凡得宠的都死了,唯有杨佩宁。

她太清楚此人有多么警剔,这才想尽法子迂回对付。

她也十分清楚,她与淑妃已经斗到头了。

必定一死一活。

杨佩宁尚且康健,可她日日吃着这些药下去,已经活不了太久了。

这叫她如何能甘心呢?拉着杨佩宁一起,黄泉路上做个伴儿,这才好啊。

皇后没有吭声,两人也不敢再说话,三人就这么坐着,直到辰时都快过尽时分,兰心得了消息,匆匆进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