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小皇帝的反驳(第2页)
那种冲击力,远比任何书本上的权谋理论都要来得鲜活,来得刺骨。
“至于锦衣卫的绣春刀……”
小皇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阴影中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深邃。
“范卿家可知,朕为何还要用沈重?为何要让锦衣卫的阴云笼罩上京?”
她不等范隐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话锋陡然一转,变得极具侵略性。
“哦,范卿家应该知道。”
“要不然,你也不会信誓旦旦地向沈重保证,他只要向朕坦白,就能活命。”
范隐此时看着眼前的小皇帝心里想到:哎,这小皇帝……
还真想到了我想到了她在想什么。
“因为这把刀,是朕的刀。”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句句都像重锤,敲在御书房的地砖上。
“它悬在百官头顶,才能保证他们低头看路,而不是抬头看朕的龙椅。它能守护良善?没错。但前提是,朕认为谁是良善,它就守护谁。”
“这把刀,不是盾牌,它就是剑。”
“是朕用来斩断一切威胁的剑。没有它,朕这个皇帝,恐怕连三个月都坐不稳。”
“最有趣的,是你最后一个梦想。”
小皇帝的身体重新前倾,离开了椅背的阴影。
光线重新照亮了她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她双手手肘撑在御案上,十指交叉,下巴抵在指节上,整个人带着一种与她身形完全不符的压迫感。
“君臣互信,交织成和谐的乐章?”
她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金属质感。
“范卿家,你是在跟朕讲神话故事吗?”
“信任,是君王最不需要,也最不能拥有的东西。”
“君王的伙伴,只有猜忌与权衡。”
她的目光穿透空气,直直钉在范隐的脸上。
“朕若是信了你,今日你这番话,朕是不是该引为知已,将北奇的国政托付于你?”
“朕若是信了沈重,是不是该由着他将朝堂清洗一遍,只留下他的人?”
“朕若是信了母后,是不是就该安安分分地当个傀儡,等着被废黜?”
一连三问,一句比一句尖锐。
“信任,是这皇宫里最廉价,也是最致命的毒药。它会让君王变成一个瞎子,一个聋子,最后变成一个死人。”
她的话音落下,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至于南北和平……”
小皇帝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自已的手背,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个梦想,朕倒是很喜欢。”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堪称残忍的弧度。
“可笑的是,提出这个梦想的你,恰恰是挑起这场战争的人。”
“范卿家,你不觉得,你的言与行,就像是两个国家吗?”
“一个在天上。”
“一个在地下。”
整个御书房,彻底陷入了死寂。
范隐站在中央,他看着眼前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
那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凝固成了实质的冰块,压在两人心上。
随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刚刚听小皇帝反驳的认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无赖的松弛。
“哎呀。”
范隐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仿佛刚刚那个慷慨陈词的理想家只是个拙劣的演员,现在终于可以下班了。
“陛下,您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摊开双手,一脸的无辜与不解。
“臣就是……就是随便找个理由,胡说八道而已。您还真信了?”
这话一出,御书房内那股冰冷到极致的压迫感,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小皇帝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看着范隐那副“你竟然当真了”的表情,一股莫名的燥热涌上脸颊。
是啊。
自已激动什么?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她本该像看一场有趣的戏,欣赏他如何绞尽脑汁地编造谎言。
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对于他前面那些关于什么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的话,她都只是付之一笑,什么“拉乌俺的皮斯”自已也是随口就能反驳,让范隐这个家伙继续绞尽脑汁再找借口。
可为什么,偏偏是最后一个,那个关于“君臣互信”的荒唐神话,让她失态了?
她本该是那个手握剧本的导演,却不知不觉入了戏,成了台上一名被台词激怒的演员。
小皇帝将撑在御案上的手肘收了回来,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地划过。
“范卿家有经天纬地之才。”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君王只是幻觉。
“朕只是不希望你,沉溺于这些虚无缥缈的空想之中,误了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