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悦悦 作品

第281章 傀儡祭坛(一)

天空被浓稠的血色浸透,连最后一丝天光都被吞噬殆尽,晚风卷着凄厉的呼啸掠过旷野,像是无数冤魂在耳畔泣诉。

黑雾如活物般在祭坛四周翻涌,将那方石台裹在中央,石面上刻满的扭曲符文泛着幽幽红光,仿佛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嘴,正随着风势缓缓蠕动。

数十根白骨幡旗插在祭坛边缘,森白的骨头上凝结着早已发黑的血渍,幡面上用鲜血写就的咒文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次飘动都像是在吟唱催命的符咒。

石台中央,昔日那个温润如玉、总爱笑着揉她发顶的玄星王朝三皇子玄玉,此刻正被血色锁链死死捆在石柱上。

那些锁链上爬满了猩红咒文,它们像有生命的蛆虫般不断蠕动,正一点点钻进玄玉的皮肉里,留下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泛着青黑,皮下的血管不正常地鼓胀着,像一条条即将爆裂的紫青色蚯蚓,随着咒文的侵蚀而剧烈搏动。

玄玉紧咬着牙关,唇瓣早已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石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即便承受着如此酷刑,他依旧强撑着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黑雾望向远处,那双曾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决绝。

祭坛不远处的大树上,玄绮罗被荣三死死按在树干后,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视线穿过晃动的黑雾落在石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压抑的呜咽声几乎要冲破胸膛。

“三哥……”她无声地呢喃着,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顺着脸颊滚滚而下,砸在荣三紧扣着她的手背上。

当看到那些血色咒文又钻进玄玉的手臂时,玄绮罗猛地挣脱开荣三的束缚,反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因她的颤抖而发出嗡鸣。

“放开我!我要去救他!”她嘶吼着就要冲出去,手腕却被荣三死死攥住。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荣三用力拽回怀里,后背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那双臂膀如铁箍般将她牢牢锁住。

“别去!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荣三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你看清楚,那祭坛周围布满了结界!”

玄绮罗在他怀里疯狂挣扎,长剑的剑尖在暮色中划出凌乱的光弧:“可我不能看着他死!那是我三哥啊!”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泪水打湿了荣三胸前的衣襟,“他那么好的人,凭什么要受这种罪……”

荣三收紧手臂将她按在怀里,任由她的挣扎和哭喊,只是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目光沉沉地望着那片血色祭坛,眼底翻涌着无人察觉的怒火。

………

血色祭坛上空的黑雾骤然翻涌,一个裹在黑袍中的身影凭空浮现,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嘴角却噙着抹诡异的笑意。

当那根刻满蛇形纹路的古朴权杖从黑袍下探出时,荣三的瞳孔骤然紧缩——那是邪咒一族的族人惯用的权杖,而此人定是主持咒术的邪修。

“邪无殇……”荣三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邪无殇缓缓举起权杖,杖顶的骷髅头突然睁开猩红的眼,祭坛四周的白骨幡旗瞬间剧烈摇晃,幡面上的血字竟脱离布料,化作无数血珠飞向石台。

他口中念念有词,那些血珠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血色咒印,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压向玄玉。

石台上,玄玉身上的锁链突然暴起红光,原本缓慢蠕动的咒文变得疯狂起来,像无数细小的钻头钻进他的经脉。

他猛地弓起脊背,喉间发出压抑的痛吼,青黑的皮肤下爆出更多紫筋,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从内部撕裂。

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他的衣袍,原本束发的玉簪崩裂落地,散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上,那双曾含着春风的眼此刻因剧痛而死死闭紧,长长的睫毛上挂着血珠。

“不能再等了。”荣三按住因激动而颤抖的玄绮罗,目光扫过祭坛周围隐约浮现的结界光晕。

他深吸一口气,视线越过重重黑雾望向龙耀王朝的方向,那里有他誓死效忠的人。

但此刻,石台上的惨状灼烧着他的眼球,“公子,请容许属下自私一次。”

他在心中默念,“借您的名义破阵救人,回去后任凭处置。”

与此同时,龙耀王朝星耀城城主府内,荣逸尘正临窗而立,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窗棂。

方才那瞬间的心悸来得突然。

“公子,您的茶。”荣五端着茶盏轻步上前,见自家主子望着窗外出神,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荣逸尘回过神,接过温热的茶盏,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时,忽然轻笑一声:“我发现将你们带出来,似乎多了丝人情味。”

荣五愣在原地,挠了挠头:“啊?”

他实在不懂,前一刻还在思索的公子,怎么突然说这个。

窗外的风卷着海棠花瓣掠过窗沿,荣逸尘望着杯中晃动的茶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

邪无殇手中的权杖正散发出刺目红光,血色咒印在玄玉头顶缓缓旋转,要将这位皇子的神智彻底剥离。

就在此时,祭坛四周的黑色结界突然泛起涟漪,细密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带着清冽气息的白色雾气从裂缝中涌进,像是千万条银丝穿透黑雾。

黑白两色雾气在祭坛边缘相撞,黑色雾气瞬间如沸水煮开般翻腾起来,那些原本粘稠如墨的雾气在白雾触碰处迅速淡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消融。

白色雾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如潮水般推着黑雾向后退去,露出祭坛边缘被侵蚀得斑驳的地面,连那些白骨幡旗上的血色咒文都黯淡了几分。

邪无殇握着权杖的手猛地一颤,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玄星境内早已高手凋零,那些异界长者更是销声匿迹,怎么会有人能破开这层由十二道邪咒加持的结界?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白雾越来越浓,几乎要将半个祭坛笼罩,——祭坛咒术一旦启动便不能中断,停下的话,轻则玄玉会被咒力撕碎,重则自己会被反噬的咒术绞成肉泥。

可眼下白雾中的气息越来越强,显然来者修为深不可测。

“罢了!”邪无殇咬碎牙,目光扫过石台上气息奄奄的玄玉,终究是保命要紧。

这皇子虽说是炼制傀儡的绝佳材料,却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白雾中忽然传来衣袂飘动的声响,一道白衣身影踏着雾气缓缓走出,墨发玉冠,身姿挺拔如松,正是邪无殇曾远远见过的那位白衣公子的装扮。

“是你!”

邪无殇瞳孔骤缩,瞬间没了半分犹豫。

他猛地将权杖顿在地上,周身爆发出浓郁的黑气,数十道凝结着尸煞的黑芒、带着毒瘴的骨针、缠满咒文的血幡……所有保命邪术如暴雨般砸向白衣人,自己则借着黑雾掩护,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天际。

待白雾散去,荣三踉跄着从烟尘中走出,原本洁白的衣袍已被鲜血浸透,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外翻着,血色顺着衣摆滴落在地,汇成一小滩暗红。

他单膝重重跪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的血沫顺着下巴滑落,抬手抹掉时,指缝间已满是猩红。

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咒痕,正随着呼吸微微抽搐,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真当我是公子了……使这么大劲!”荣三低骂一声,声音因脱力而沙哑,

“邪咒一族前五的家伙,把压箱底的咒术都甩出来,差点掀了老子半条命。”

他喘着气抬头,只见祭坛周围被炸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碎石与焦黑的泥土散落一地,唯有石台所在之处因结界残余的力量得以保全,足以想见刚才那番攻击的威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