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三真神霄(66)(第2页)
王也披着件麻布褂子坐在辆采茶机上,四盘残片在他操作杆上转得悠然,带起的气流勉强吹散些茶雾:“哪都通的意识边界仪快烧了,说喝了醉忆茗的人会出现‘魂溶’——就是自己的意识和别人的意识混在一起,茶农老陈现在说的话一半是自己的方言,一半是广东客商的粤语,手里炒着茶锅,嘴里却喊着‘靓仔要不要试下’。”他指着武夷岩半山腰的茶林,“赵归真那老小子带了台蒸馏器在那边提纯,说茶窖的‘茶魇’比纸魇厉害十倍,被缠上就会永远困在茶汤里,意识变成茶叶上的白霜,随水冲泡时才醒片刻,凉透了又沉回杯底。”
小疙瘩抱着只松鼠从茶树上跳下来,松鼠的爪子上沾着茶芽,眼里却闪着与小疙瘩同源的金光:“楚哥哥,这毛球是守茶兽,它说夜里会有‘茶灵’从茶汤里钻出来,拖着魂溶的意识往茶窖飘,要是让它们把意识送进忆茶核,整个闽北的人都会变成‘茶汤傀儡’——白天是人形,夜里泡在茶窖的大缸里,意识随着茶汤的冷热沉浮,清明前的新茶会吸走他们的记忆,谷雨时的老茶会吐出别人的意识,跟影阁以前玩的忆融是一个路数,只是更隐蔽,藏在袅袅茶香里。”他举起杯没喝完的茶汤,水面的涟漪里突然浮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影阁制服的女子,面容在不同茶汤波纹里变幻,有时是炒茶姑娘的侧脸,有时是张楚岚的轮廓,左眼始终嵌着颗与茶晶相同的墨绿色义眼,“守茶兽说,这茶汤里裹着影阁阁主的意识残片,比之前的所有形态都要稀薄,却像茶渍一样,沾在‘本相’上就难擦掉,得用沸水反复冲烫才能淡去。”
观测者印记在张楚岚胸口微微发烫,他的视线穿透茶雾,看见蕴忆茶窖的轮廓:不是普通的窑洞,是座由紫砂砖砌成的环形窖池,池壁上嵌着无数个茶缸,缸里盛满墨绿色的茶汤,每个茶缸里都浮沉着魂溶的“本相”——有炒茶师傅揉捻茶叶的手,有采茶姑娘腰间的竹篓,有茶商算账的算盘,都保持着被吸入时的姿态,像泡在酒里的标本。茶窖中央立着根巨大的茶树根雕,根雕里嵌着颗人头大小的茶晶,表面的纹路比忆茶核复杂百倍,隐约能看见“影阁·溶魂”的字样,里面蜷缩着个影阁阁主的虚影,左眼的墨绿色义眼正随着茶汤的沸腾轻轻颤动,像颗沉在水底的茶漏,滤着所有流过的意识。
“换了身茶香皮囊就以为能混进茶山?”张楚岚接过王也扔来的茶铲,金光咒在铲面流转,映得茶雾都泛着暖光,“以为把‘本相’泡成茶汤,就能随便勾兑?忘了茶会醒,魂会凝,被冲淡的记忆早晚能从茶底沉渣里捞出来吗?”他顺着茶垄往茶窖走,沿途的茶缸纷纷冒泡,茶汤里的魂溶意识开始重叠——有他爷爷留在龙虎山的茶盏,有冯宝宝藏在记忆里的茶味,有王也在武当山喝的野茶,有小疙瘩守村老槐树底下的凉茶,每个记忆里都藏着影阁阁主的叹息,像片浮在茶汤上的茶叶,总也沉不下去。
冯宝宝的斩魄刀突然出鞘,记忆纹路在茶丛间织成道银网,将试图飘向茶窖的茶灵全部兜住:“张楚岚,小心茶缸里的‘忆垢’!”她的声音混着茶叶的翻炒声,“这些垢会顺着意识的缝隙往‘本相’里渗,渗得越深,魂溶就越彻底,比茶魇的茶汤阴柔,刮出来都带着茶锈。”
张楚岚刚走到茶窖的石门边,门板突然裂开,无数道墨绿色的茶汁从缝里窜出来,像藤蔓般缠向他的脚踝。茶窖深处传来影阁阁主的声音,带着茶香的醇厚,又混着茶汤的涩味:“意识交融着活,不好吗?”茶汁突然松开,在他面前组成盏茶汤,里面浮沉着无数交融的意识——张楚岚懂冯宝宝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冯宝宝记着他所有经历的苦,王也与小疙瘩的意识像茶与水般难分,甚至有影阁阁主的意识与他们融在一起,在某个平行宇宙的茶山上,五人围着茶炉煮茶,笑声混着茶香飘出很远,“你看,这样就不会有隔阂,不会有误解,不会有话到嘴边又咽下的遗憾,所有人的心思都像茶汤一样透明,难道不好吗?”
张楚岚的茶铲停在半空,观测者印记让他看清了茶汤里的破绽:那些交融的意识都是失了棱角的——他懂冯宝宝的沉默,却少了猜测时的牵挂;冯宝宝记着他的苦,却没了心疼时的悸动;王也与小疙瘩的意识交融,却丢了各自独有的趣味;影阁阁主在平行宇宙的茶会上,笑是真的,眼里的孤独却像沉在杯底的茶渣,没被任何人看见,“好是好,可惜没了自己。”他的金光咒化作温热的光,注入茶汁组成的茶汤,“我爷爷说,喝茶就得喝出层次,先苦后甘,先涩后醇,要是所有味道都混在一起,跟喝洗脚水有啥区别?”他看向石门边的冯宝宝,她正用斩魄刀斩断缠向炒茶师傅的茶汁,记忆纹路在茶雾里泛着清亮的光,“你看宝儿姐,她记不住过去,却有自己独有的倔强;王道长看得通透,却有自己的小计较;小疙瘩天真烂漫,却有自己的小坚持;就连赵归真那老小子,市侩得明明白白,却有自己的大担当——这些独一份的性子,才是‘本相’该有的滋味,融成一锅茶汤,跟沉墟城的雕像有啥区别?”
茶汤在金光中沸腾,无数茶沫飞溅开来,露出眉时格外紧张;冯宝宝记不住他的过去,才会在他受伤时用最笨拙的方式包扎;王也与小疙瘩的意识各有棱角,争论起云像棉花还是像羊群时才格外热闹;影阁阁主在平行宇宙的茶会上,有人看出她眼底的孤独,默默给她续了杯热茶,她低头吹茶沫时,嘴角偷偷翘了下。影阁阁主的虚影在忆茶核里发出茶盏碎裂般的轻响,墨绿色的义眼里流出带着茶渍的泪:“为什么你们总要守着那些‘不完美的棱角’?难道交融的温暖,真的比不上孤独的真实吗?”
小疙瘩抱着守茶兽跑过来,松鼠突然朝着忆茶核喷出团金色的粉末,粉末落在茶汁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茶汁里的魂溶意识开始分离,露出里的茶锅重新有了力道;被魂溶的茶农们纷纷从茶缸里坐起,有人喊着“这是我的胳膊”,有人摸着脸颊说“总算找回自己的疼”:“守茶兽说,独一份的味道才金贵。”他的掌心印记亮得像个小太阳,“就像这武夷岩茶,大红袍有大红袍的烈,铁观音有铁观音的柔,要是都炒成一个味,谁还费劲爬这茶山?”
王也的四盘残片突然组成个“析”字卦,银色的气流顺着茶汁注入忆茶核,墨绿色的茶晶表面开始析出白霜,露出里面透明的光——那是所有被魂溶的“本相”精华,不再是混沌的茶汤,而是颗颗饱满的茶籽,每颗茶籽里都藏着独有的意识:“风后奇门·分魂!”他的声音带着穿透茶香的力量,“交融的温暖是借来的火,孤独的真实是自己的柴,借的火会灭,自己的柴才能烧得长久。”
冯宝宝的记忆纹路顺着银网钻进茶窖,将所有茶缸里的“本相”轻轻托起,那些魂溶的意识纷纷凝聚成形,炒茶师傅重新握紧了茶锅,采茶姑娘摸了摸腰间的竹篓,茶商拨弄着算盘珠子,每个“本相”都带着独有的鲜活,像刚泡开的茶叶,在热水里舒展着自己的姿态。
张楚岚的观测者印记与忆茶核产生共鸣,他能“看”到核体中心的影阁阁主虚影——墨绿色的义眼正在逐渐透明,露出里面属于“本相”的温润。她的身影随着茶晶的析霜慢慢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融入闽北的茶雾里,落在茶山的每个角落,那些被光点触碰的茶树,抽出的新芽带着七彩的光晕,茶农们采下嫩芽,炒出的茶汤里映着各自的记忆:有孩童在茶树下追逐的欢,有老人在茶垄上休憩的暖,有恋人在茶园里私语的甜,有朋友在茶寮里对饮的酣。
蕴忆茶窖的茶汁网络在此时开始蒸发,墨绿色的忆茶核化作最纯净的山泉,顺着紫砂砖的缝隙渗出茶窖,滋润着外面的茶山,那些被泉水浇过的茶树,长出的茶叶再没有影阁的符文,只有沁人心脾的清香:清明前的新茶带着兰花香,谷雨时的老茶透着岩骨韵,就连茶树上的露珠,都比之前甜了三分。
赵归真扛着台制茶机从茶林里钻出来,脸上沾着茶末:“他娘的!这茶核化得真及时!快来尝尝新茶,赵工说这泉水泡的茶能安神,比啥安眠药都管用!”
小疙瘩抱着守茶兽坐在茶寮的门槛上,松鼠的爪子捧着片茶叶,叶片上的脉络映着所有被守护过的土地:“楚哥哥,守茶兽说这茶山会记住所有味道,苦的涩的甘的醇的,混在一起才是生活的滋味,就像这杯茶,初尝有点苦,咽下去又回甜。”
冯宝宝的茶篓里装满了新采的茶芽,她抓出一把递给张楚岚,茶芽的清香混着晨露的湿润,在鼻尖萦绕。观测者印记在胸口轻轻发烫,不是预警,是与这片苏醒茶山的共鸣。张楚岚望着茶窖废墟上冒出的新茶丛,看着茶寮里飘出的袅袅茶烟,看着茶农们脸上淳朴的笑容,突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追求完美的交融,而是在承认差异的前提下,依然愿意为彼此添柴煮茶,在苦涩时递上块糖,在甘甜时共饮一杯——就像这武夷岩的茶,有浓有淡,有苦有甘,却在同一壶水里,泡出了属于大家的春天。
冯宝宝突然指着茶寮顶上的烟,烟圈在茶雾里缓缓升起,化作道流动的光带,连接着远方的天际:“张楚岚,你看,像不像所有被解放的‘本相’在牵着手?”
张楚岚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光带里的光点在流动,那是从沉墟城到闽北茶山,所有被守护过的“本相”在汇聚。他握紧冯宝宝的手,掌心的观测者印记与她的记忆纹路完美契合,像两株在茶丛里并肩生长的茶树,根在土里紧紧相握,叶在雾里轻轻相依。
远处的采茶机传来王也的喊声:“都来喝茶了!再磨蹭茶就凉透了!”小疙瘩第一个蹦起来,抱着守茶兽往茶寮跑,松鼠的叫声惊起了茶树上的山雀,翅膀掠过茶丛,带起阵清香的茶雨,像无数个被温柔对待的瞬间。赵归真拎着套紫砂茶具跟在后面,嘴里嚷嚷着:“这套壶是老物件,泡出来的茶带点焦糖香,保管你们喝了还想喝!”
张楚岚拉起冯宝宝,两人并肩走在茶垄上,鞋跟敲打着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应和着炒茶锅的节奏。观测者印记在胸口轻轻跳动,像在应和着茶山苏醒的脉搏,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影阁的残余势力或许还藏在某个角落,混沌能量或许还会在某个瞬间复苏,但只要他们还能一起煮茶,一起看茶雾升起,一起在苦涩中尝出甘甜,就有走下去的勇气。
茶寮里,王也正用沸水烫着紫砂壶,小疙瘩帮着添柴,冯宝宝蹲在灶边看着火苗,赵归真举着茶杯滔滔不绝,张楚岚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武夷岩,岩上的茶树在阳光下泛着绿光,像无数个被守护的“本相”在微笑。茶汤好了,冯宝宝先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琥珀色的茶汤里映着五人的影子,影阁阁主的意识残片化作茶沫,轻轻浮在水面,像终于放下执念的旅人,在这杯名为“生活”的茶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味道。
远处的茶山上传来采茶姑娘的歌声,歌声混着炒茶的沙沙声、茶炉的咕嘟声、众人的谈笑声,酿成一壶名为“当下”的茶,敬过往的艰辛,敬此刻的安宁,敬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张楚岚举起茶杯,与身边的人轻轻一碰,茶盏相击的脆响,像在时光里敲下的印章,刻下了他们并肩走过的路,也预告了还将一起奔赴的远方。
这条路,他们会一直走下去,带着各自的棱角,在生活的茶汤里,泡出独有的芬芳,也共同熬出温暖的回甘。
立夏的蝉鸣裹着栀子花香,把江南的水乡浸得软糯。张楚岚踩着乌篷船的跳板往古镇深处走,船桨搅起的涟漪里混着从闽北茶山带回来的茶晶光粒——那些墨绿色的光点在水波里荡漾,竟让古镇的河水透出淡淡的碧色,水草在光粒的滋养下疯长,叶片上滚动的露珠映着两岸的白墙黛瓦,像把碎钻撒进了翡翠盘。
冯宝宝拎着个竹篮跟在后面,篮子里装着刚买的莲蓬,斩魄刀的记忆纹路在篮沿流转,银色的光丝拨开缠绕的水汽,偶尔有暗紫色的浮萍从桥洞下漂出来,接触到光丝便化作泡沫:“这水里的浮萍不对劲。”她指着河道中央的漩涡,浮萍在漩涡里旋转成影阁的符文,“俺的记忆里有这种浮萍——叫‘缠忆萍’,影阁用‘本相’矿脉的灵髓和水乡混沌能量培育的,能把人的‘本相’缠成水草,再顺着水流往‘锁忆水牢’送,跟醉忆茗的蕴忆茶窖、替忆纸傀的藏忆纸冢是一个路子,只是换了种缠绵的法子,像水底的网,把人的魂儿慢慢缠成结。”她从篮子里拿出片浮萍,叶背的纹路正在渗出墨色的汁液,“赵归真的水文队测了二十天,说这浮萍的源头在水牢底部的‘忆水核’,能量强到能冻结情感流动,让咱们趁梅雨来之前清干净河道,把核捞出来,别等水位上涨,缠忆萍把整个水乡的‘本相’都缠成水底的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