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三一同归（4）

上海郊外的废弃工厂里，铁锈味混着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李维辰站在空旷的厂房中央，看着那些凝聚成形的黑影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它们不再嘶吼，只是用幽蓝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像一群受惊的孩子。

“这里暂时安全。”李维辰轻声说，指尖萦绕的金色气浪缓缓抚过最近的一道黑影。那黑影瑟缩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蹭了蹭他的指尖，像是在表达亲昵。

逆生三重第四重的“共生”境界让他能清晰感知到这些邪祟的情绪——恐惧、迷茫，还有被封印千年的痛苦。它们并非天生邪恶，只是被通天谷的怨气浸染太久，才变得凶戾。

厂房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李维辰走到窗边，看到陈朵带着特调组的人正朝这边走来。他让黑影们隐匿身形，自己则迎了出去。

“李兄，你没事吧？”陈朵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关切，“博物馆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张怀义被冯顾问拿下，夏禾……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李维辰淡淡道。经历过通天谷的震荡，他对夏禾的恨意已淡了许多。那些三一门的亡魂若有灵，或许也不希望他困在仇恨里。

陈朵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看来你真的突破了。冯顾问说，无根生最后把毕生修为都传给了你？”

“算是吧。”李维辰望着远处的黄浦江，“他说只有我能稳住这些邪祟。”

“特调组已经在苏州河沿岸划了隔离区，普通人都撤了。”陈朵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通天谷的资料，里面记载着邪祟的来历。其实它们是上古异人的残魂，被当年的八奇技创始人封印在通天谷，怕的就是有人像无根生这样强行打开封印。”

李维辰翻开文件，里面的手绘插图让他瞳孔微缩——那九个围着光球的人影，和龙虎山岩壁上的壁画一模一样。

“这些人是……”

“八奇技的创始人。”陈朵语气凝重，“据说他们当年为了争夺通天谷的秘宝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无根生一人。那些残魂，就是死在那场争斗里的异人。”

李维辰合上文件，心中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无根生为什么执着于集齐八奇技——或许不是为了力量，而是想赎罪。

“李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朵问道。

“我想带它们去龙虎山。”李维辰望着厂房深处，“张之维天师说过，龙虎山的镇山符能净化怨气，或许能帮它们恢复神智。”

陈朵点头：“我让特调组安排船只。对了，沈星河托人送了封信给你，说是武当山发现了三一门的旧址拓片。”

李维辰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粗糙的麻纸时，心跳漏了一拍。信纸展开，沈星河的字迹龙飞凤舞：“李兄，拓片上有周圣手书，说逆生三重的源头不在三一门，而在昆仑墟。若想彻底掌握共生之术，可去昆仑墟一探究竟……”

昆仑墟。

这个名字在祖师手札里出现过，说是上古异人羽化之地。李维辰将信纸折好，心中已有了打算。安顿好邪祟后，他要去那里看看。三一门的传承不该只停留在复仇里，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使命。

三日后，龙虎山。

张之维站在悬崖边，看着李维辰带着一群黑影落在天师府前。那些黑影在金色气浪的包裹下温顺如羔羊，与传闻中凶戾的邪祟判若两物。

“好孩子，你做到了。”老道士捋着胡须，眼中满是欣慰，“周圣当年就是太执着于‘逆’，才会走火入魔。你能领悟‘生’，才是真的懂了逆生三重。”

李维辰躬身行礼：“还请天师出手，净化它们的怨气。”

“随我来吧。”张之维转身走向三清殿，“镇山符需要引天地正气，正好让你见识一下龙虎山的‘金光咒’。”

三清殿内，九十九根盘龙柱上刻满了符咒。张之维踏罡步斗，指尖凝结出金色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语声，那些符文缓缓升空，在殿顶组成一个巨大的八卦阵。

“去。”老道士轻喝一声。

李维辰立刻引导黑影们进入八卦阵。金光落下的瞬间，黑影们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但李维辰能感觉到，它们的核心意识在变得清晰，不再被怨气操控。

七天七夜后，当最后一道金光散去，那些黑影已经化作半透明的人形。它们对着李维辰和张之维深深鞠躬，随即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龙虎山的山水中——它们选择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守护这片净化了它们的土地。

李维辰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心中豁然开朗。这或许就是“舍与得”的真谛——舍弃复仇的执念，得到守护的力量。

“昆仑墟的路不好走。”张之维递给他一枚玉佩，“这是龙虎山的‘引路灯’，能帮你穿过迷雾。记住，那里不仅有逆生三重的秘密，还有你师父的执念。”

李维辰接过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多谢天师。”

“去吧。”张之维挥了挥手，“异人界的风雨才刚刚开始，需要有人撑住这片天。”

离开龙虎山时，沈星河竟然在山门外等他。蓝衫青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竹笛在指尖转着圈：“李兄，听说你要去昆仑墟？带上我呗，我师父说让我多跟你学学‘共生’之术。”

李维辰看着他身后那两个精神抖擞的武当弟子，忍不住笑了：“武当山不管了？”

“师父说了，天下异人是一家。”沈星河挤了挤眼睛，“再说，全性的余孽还没清干净，夏禾手里说不定还有八奇技的线索，咱们正好顺路。”

提到夏禾，李维辰想起陈朵的报告——那个女人在上海劫了一艘去海外的船，船上载着法国领事馆的密件，据说与“六库仙贼”的完整功法有关。

“那就走吧。”李维辰翻身上马，“先去上海码头。”

沈星河笑着跟上，笛声在山谷间回荡，清脆悦耳。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条通往远方的路。

上海码头的风带着咸腥味。李维辰站在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海岸线。沈星河在船舱里和水手们打扑克，笑声隔着木板传过来，冲淡了旅途的沉闷。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令牌，无根生消失前，这令牌突然发烫，背面显现出一行小字：“昆仑墟有门，需八奇技钥匙。”

八奇技的钥匙……李维辰想起冯宝宝那拳拳到肉的功夫，像极了手札里记载的“炁体源流”；陈朵的特制手枪能破一切炁盾，或许与“通天箓”有关；还有那个能操控空间的“大罗洞观”，残卷此刻正躺在特调组的保险柜里。

看来这趟昆仑墟之行，注定不会孤单。

夜幕降临时，船行至公海。李维辰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炁——阴冷、缠绵，像毒蛇的信子。他快步走向船头，看到一艘黑色快艇正追上来，甲板上站着的红衣女人，正是夏禾。

女人依旧妩媚，只是眼角多了几分疲惫。她身后站着个戴礼帽的男人，手指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纸，赫然是“六库仙贼”的功法图。

“李先生，好久不见。”夏禾的声音被海风撕碎，“我知道你要去昆仑墟，想跟你做笔交易。”

李维辰皱眉：“什么交易？”

“我用六库仙贼换一条活路。”夏禾举起手中的密件，“这上面记载着全性在海外的据点，还有……周圣当年和无根生合作的证据。”

李维辰心中一震。师父和无根生合作过？这难道就是张之维说的“执念”？

“把东西扔过来。”他沉声道。

夏禾笑了，将密件和功法图一起抛向商船。就在李维辰伸手去接的瞬间，那戴礼帽的男人突然出手，一道墨绿色的液体射向他的面门——是沈冲的“醉仙散”升级版！

李维辰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金色气浪横扫而出。快艇被气劲掀翻，夏禾落水前，突然朝他扔过来一个香囊：“周圣在昆仑墟留了东西！小心……全性的老怪物……”

话没说完，她就被卷入海浪中。李维辰接住香囊，里面是半块玉佩，和他腰间的青铜令牌正好能拼在一起。

“李兄，没事吧？”沈星河带着弟子冲出来，竹笛已经化作长枪。

“没事。”李维辰握紧拼合的玉佩，上面的纹路开始发光，“她给了我们一个理由，必须尽快到昆仑墟。”

沈星河看着海面上渐渐消失的涟漪，若有所思：“夏禾这女人，到底站在哪一边？”

李维辰没有回答。他望着远处的星空，玉佩的光芒映在瞳孔里，像一盏指路的灯。他有种预感，昆仑墟里等待他的，不仅是三一门的过去，还有整个异人界的未来。

船继续前行，破开海浪，朝着未知的远方驶去。甲板上的风越来越大，吹动着李维辰的衣角，也吹动着沈星河的笛声。那笛声不再是戏谑的小调，而是变得雄浑壮阔，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雨，奏响一曲慷慨的歌。

船行月余，终于抵达昆仑墟外围的荒岛。

岛上怪石嶙峋，终年被浓雾笼罩。李维辰站在岸边，握着拼合的玉佩，能感觉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共鸣。沈星河收起竹笛，望着雾蒙蒙的山林：“传说昆仑墟藏在雾眼深处，寻常人进去只会迷失方向。”

“有这个就不怕了。”李维辰举起玉佩，上面的纹路正随着他的炁流转发光，“张之维天师说这是引路灯，能指引方向。”

两人顺着玉佩指引的方向走进浓雾。林中静得可怕，只有脚下枯叶碎裂的声响。沈星河突然停下脚步，竹笛横在胸前：“不对劲，这雾里有东西。”

话音未落，浓雾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抓向两人脚踝。那些手的主人隐在雾里，只能看到扭曲的身形和怨毒的眼睛。

“是被雾气吞噬的异人残魂。”李维辰运转逆生三重，金色气浪扩散开来。那些残魂一触到金光就惨叫着缩回雾中，“它们怕共生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