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三一同归(12)(第3页)
“望舒掌门,‘蚀骨崖’的使者在山门外等您。”守山弟子抱着块结满冰碴的兽皮跑来,兽皮上的毛发已经脱落大半,露出底下的皮肉,却不见血迹,反而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说是崖底的‘化骨泉’突然变了性子,泉水能把血肉化成精金,却会让人失去痛感,最近已经有猎户因为被野兽咬伤却不知觉,流血过多死了,崖主说,只有‘归一’的感知力能让泉水恢复本初。”
来者是个穿兽皮铠甲的汉子,名叫石敢当,手臂上覆盖着层薄薄的金鳞,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手里提着柄石斧,斧刃上沾着化骨泉的泉水,正缓慢地侵蚀着石头:“化骨泉本是蚀骨崖的‘淬炼池’,能让异兽的鳞甲更坚硬,人沾一点,能强身健体,可上个月突然变得霸道,沾多了就会皮肉化金,连痛感都一起化没了——不痛虽然舒坦,却像活成了石头,连心跳都觉得沉。”他指着自己的金鳞,“这就是沾多了泉水的缘故,现在连挠痒都不知道轻重。”
望舒伸手触碰石敢当的金鳞,掌心的胎记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本源之种的芽苞突然“啪”地绽开片小叶——这是感知到生命体征异变时才有的反应。金鳞里的金属光泽猛地涌入视线,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有蚀骨崖的先民在化骨泉边淬炼兽皮的场景,有各族用泉水锻造兵器的专注,还有口沸腾的金色泉眼,泉底沉着块巨大的玄铁,铁上的符文与归一境的感知符文隐隐相契,边缘却凝结着银白色的冰晶,像在冻结生机。
“别碰太久!”归真人偶一把将望舒拉开,青铜手按住石敢当的手臂,逆生符文顺着金鳞蔓延,将金属光泽压回皮肤底下,露出原本的古铜色,“马先生说,化骨泉的核心是‘生机淬炼’,银白色冰晶是‘死寂之气’,专门吞噬生命感知,得用鲜活的暖意唤醒。”
李维辰拄着拐杖从竹屋走出,杖头的铜环与石敢当的石斧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金鳞微微颤动:“万法阁的《奇物考》里提过,蚀骨崖的化骨泉是上古‘炼体族’的遗迹,能通过淬炼皮肉强化身体,炼体族灭族后,泉水就成了异兽和猎户的淬炼工具,可惜泉水里的生机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枯竭,才被死寂之气趁虚而入。”他指着星桥上来往的生灵,“你看那个挑货郎,脚底板磨出了血泡却浑然不觉,怕是路过蚀骨崖时沾了泉水,再这么走下去,脚都要废了。”
归真人偶早已将木箱塞得满满当当:本源之种的新叶、天外天的星辰果粉末、镜湖岛的观心镜碎片、碎星渊的伴星石,还有几壶夏禾新酿的“活血酒”——用化骨泉的源头活水、三一门的桃花根和回音谷的共鸣石粉末酿成,说是能唤醒麻木的感知。
蚀骨崖藏在连绵的黑石山深处,崖壁陡峭如刀削,到处是锋利的石棱,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金属般的冷光。化骨泉在崖底的凹坑里,泉水呈浓稠的金色,像融化的黄金,表面不断冒着气泡,每个气泡炸开时,都会溅出细小的金点,落在旁边的石头上,石头就会泛起金属光泽。
“前面就是‘淬骨台’,离泉眼最近的地方。”石敢当提着石斧在前头开路,脚踩在石棱上发出“嘎吱”的响声,金鳞覆盖的脚掌连血痕都没有,“台上的石头被泉水泡了万年,已经成了‘金母石’,能放大泉水的效果,也最容易沾染上死寂之气。上个月有个孩子在台上玩,手指沾了泉水,现在连拿筷子都觉得费劲,像握着块铁。”
望舒运转归一境,让感知力延伸到四肢百骸,果然感觉到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金属微粒,像无数根针,钻进毛孔后就开始麻痹神经,连呼吸都觉得比平时沉重。归真人偶将本源之种的新叶撕碎,撒向空中,叶片的绿意与金属微粒相遇,发出“滋滋”的响声,微粒顿时失去活性,化作金色的尘埃落在地上。
“快到泉眼了,屏住呼吸!”石敢当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金色泉眼,“看到泉底的玄铁了吗?那是‘镇泉铁’,炼体族用自己的骨头熔铸的,能稳住泉水的性子,现在被死寂之气冻住了,才让泉水失控。”
泉眼中央的玄铁果然覆盖着层银白色的冰晶,冰晶里隐约能看到骨头的纹理,随着泉水的沸腾微微颤动,每次颤动,都会有银白色的寒气溢出,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僵硬。离泉眼最近的几株野草已经完全化作金草,叶片边缘却没有丝毫卷曲,像被瞬间定格的标本。
归真人偶将活血酒倒在石斧上,斧刃顿时腾起淡红色的雾气,它举起石斧,对着泉眼周围的金化土地劈去,雾气随着斧风扩散,被金化的土地竟然泛起淡淡的红晕,像重新注入了血液。“马先生说,死寂之气怕‘活气’,活血酒里的桃花根能引动生机,得让镇泉铁重新感觉到‘痛’,才能破冰。”
望舒走到泉眼边,归一境的感知力与化骨泉的金属微粒碰撞,激起细密的麻痒——这是在唤醒麻木的神经。他伸出手,指尖悬在泉水上方,没有直接触碰,而是让归真意顺着感知力流入泉眼:“化骨泉,我知道你想帮生灵变得强大,可没有痛感的保护,再坚硬的身体也只是空壳。炼体族的痛,是为了让后人知道生命的珍贵,不是让你们变成没有知觉的石头。”
泉底的镇泉铁突然剧烈震动,银白色的冰晶裂开细缝,里面渗出金色的液体,像血液。石敢当举起石斧,对着泉眼大喊:“老祖宗的骨头都在痛了!你们这些被金化的,还想变成石头吗?”他用斧刃划破自己的金鳞手臂,这次竟渗出了血,虽然不多,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滴进泉眼后,金色的泉水顿时翻起浪涛。
归真人偶将星辰果粉末撒向泉眼,粉末遇泉化作星蓝色的光带,缠绕着镇泉铁,冰晶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望舒趁机将观心镜碎片扔进泉眼,碎片在水中折射出无数光影,都是被金化的生灵痛苦挣扎的样子——有猎户被咬后茫然的脸,有孩子拿不起筷子的哭腔,有石敢当用石斧砸自己金鳞的决绝……
“痛!”石敢当突然大喊一声,手臂上的金鳞开始脱落,露出底下渗血的皮肉,“我感觉到痛了!像被火烧一样!”
随着他的喊声,泉眼周围的金化土地纷纷褪去金属色,重新变回黑褐色,金草也开始枯萎,却在根部冒出嫩绿的新芽。镇泉铁上的冰晶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的玄铁本相,上面的炼体族符文与归一境的感知符文完美融合,发出温暖的金光。
化骨泉的泉水不再沸腾,金色渐渐变淡,变成清澈的琥珀色,里面的金属微粒变得温顺,只会在生灵受伤时轻轻附着,形成薄薄的保护层,同时传来轻微的刺痛,提醒他们躲避危险。刚才被归真人偶劈过的土地上,竟然长出了片红色的小草,叶片上的纹路像血管,轻轻摇曳。
“成了!”石敢当激动地用石斧拍打自己的手臂,金鳞已经完全脱落,露出带着伤疤的皮肉,“现在沾泉水,只会觉得暖暖的,像贴了层暖玉,再也不会麻木了!”
镇泉铁的意识在望舒脑海中响起,声音沙哑却有力:“谢谢你,让我想起了痛的滋味。”它从泉底升起一小块玄铁碎片,落在望舒掌心,“这是‘炼骨石’,能让你在淬炼身体时,永远记得保护好自己的知觉。”
三日后,蚀骨崖的化骨泉边立起了座新的石碑。
望舒亲手刻下“知痛”二字,左边是三一门的逆生符文,右边是炼体族的骨纹,中间用活血酒调和的泥土镶嵌,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红晕。石敢当将镇泉铁渗出的金色液体装在陶罐里,送给望舒:“这是‘活骨液’,能治跌打损伤,却会带着点刺痛,让人记得受伤的原因。”
蚀骨崖的猎户们正在泉边举行“醒知觉”仪式,用活血酒擦拭被金化的皮肤,虽然疼得龇牙咧嘴,眼里却闪着活气。有个孩子的手指已经能灵活弯曲,正拿着桃花酥喂石敢当,酥饼的碎屑掉在地上,立刻引来蚂蚁——被泉水影响后,连蚂蚁都恢复了活力。
归真人偶用炼骨石给每个猎户做了个小护身符,青铜手打磨的石头虽然粗糙,却带着归真意的暖意,戴过护身符的人都说,受伤时的痛感变清晰了,却不再那么难熬,像多了个温柔的提醒。
离开蚀骨崖时,化骨泉的水已经变得清澈见底,能看到泉底的镇泉铁在轻轻颤动,像在呼吸。望舒回头望去,只见知痛碑前的红色泥土里,长出了片新的草芽,叶片上既有炼体族的骨纹,又有本源之种的新叶纹路,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向他们告别。崖上的猎户们正围着石碑练习新创的“知痛拳”,招式里带着对疼痛的敬畏,出拳时不再一味求硬,反而多了几分灵活的闪避,笑声顺着风传到星桥,与三一门的落雪声、蚀骨崖的泉涌声、天外天的星辰震颤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首鲜活的歌。
归真人偶突然指着自己的青铜手臂,上面的逆生符文正与炼骨石的骨纹共鸣,它用新学的炼体族手势比划着:“痛不是坏事,是让我们知道自己还活着。”
回到三一门时,深冬的严寒已经到了极致。本源之种的树干上结满了冰甲,冰甲下的树皮却在微微搏动,像有血液在流动——那是蚀骨崖的活骨液与归真意融合的痕迹,在寒风中散发着淡淡的暖意。陈朵的《六和记》又添了厚厚的一卷,最新的插画里画着化骨泉的样子,旁边写着:“疼痛是生命的警报,不是惩罚,懂得痛,才能更好地活着,就像懂得软弱,才能真正坚强。”
赵玄通正在演武场教弟子们新创的“活骨拳”,招式里融入了炼体族的刚猛与归一境的感知,出拳时既有石斧劈山的力道,又有避开要害的巧劲,拳风带起的冰碴落在身上,弟子们虽然冻得发抖,却都睁大眼睛感受着寒意——这是在练习感知力,不让自己在修炼中变得麻木。
望舒站在山门口,看着星桥上来往的生灵:有蚀骨崖的石敢当,背着活骨液,要去镜湖岛给被观心镜困扰的人治心病;有天外天的翅膀生灵,正用星辰果的粉末给本源之种施肥,果实的星纹与树干的冰甲碰撞,激起细碎的光;还有个穿“逐风原”服饰的少女,骑着匹没有缰绳的野马,马背上驮着捆风草,说是要送给沈星河,用来改良《万星谣》的笛膜。
“望舒掌门,逐风原的使者说,原上的‘穿堂风’最近总带着股子戾气,吹得人坐不住,总想打架,连最温顺的羊都开始用角顶人,想请您去看看是不是和蚀骨崖的死寂之气有关。”守山弟子笑着跑来,手里拿着根风草,草叶在他掌心不断扭曲,像条不安分的小蛇。
望舒接过风草,草叶上的纹路与归真人偶青铜手臂的骨纹产生共鸣,散发出活泼的颤动。归真人偶早已提着木箱候在一旁,青铜脸上的符文闪烁,映着逐风原方向的扬尘,像在期待新的旅程。
李维辰和赵玄通坐在石桌旁,看着他们,石桌上的棋盘又扩展了一圈,新添的蚀骨崖版图上,用炼体族的骨纹画着知痛碑,正与三一门的本源之种、镜湖岛的观心镜、天外天的星辰树连成一片,像一张跳动的血脉网,将所有生灵的痛感与暖意都连在一起。
“听说逐风原的穿堂风,能把人的心思吹得像野马一样野。”赵玄通呵出一口白气,笑着说,“老道倒要看看,这风能不能吹动归一境的稳当。”
望舒笑着点头,与归真人偶一起朝着星桥的方向走去。寒风卷起地上的星斑与雪沫,在空中织成一张流动的网,将三一门、蚀骨崖、逐风原和更远的星海都网在其中,像一个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痛与暖的交响。
星桥的尽头,逐风原的风声越来越近,与望舒掌心的风草、归真人偶的炼骨石、本源之种的冰甲震颤交织在一起,像在说:新的旅程又开始了,那些关于痛与暖、动与静、放与收的故事,才刚写到最热闹的章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