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洛天 作品

第566章 三一同归(66)(第2页)

陈砚笑了,提笔在字条背面写了个“好”字。他知道,这面墙会像后院的竹子一样,长满各种各样的念想,有远的,有近的,有过去的,有将来的,却都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扎在每个人的心里。

秋分时,“念想墙”在博物馆落成了,是面竹制的屏风,上面刻满了细密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能放一张小竹牌。开墙那天,第一个挂竹牌的是王婆,上面写着“愿孩子们都吃饱穿暖”;狗剩挂的竹牌上刻着艘竹筏,说要让它漂遍全世界;林溪则写了行英文,翻译过来是“让竹子的故事传遍天下”。

陈砚挂的竹牌上只有一个字:“守”。

他站在念想墙前,看着络绎不绝的参观者在竹牌上写下自己的念想,突然觉得爷爷的竹篾册、阿瑶的镇魂珠、春杏的刻刀、林溪的网站,还有狗剩的竹筏,都在这面墙上活了过来,变成了无数个跳动的字符,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家”字。

夕阳透过博物馆的窗户,照在念想墙上,竹牌的影子在地上拼出片竹林的形状,像爷爷当年埋陶瓮的那片,也像后院那三棵新栽的楠竹,更像每个走出去又回来的人心里的根。

陈砚知道,这故事还长着呢。只要念想墙还在,竹艺坊还在,后院的竹子还在,就永远有新的故事要写,新的念想要守。而他要做的,就是像爷爷当年栽竹那样,把根扎在土里,把心放在手上,一根竹篾,一片竹片,编出属于这个时代的日子,也编出留给下个时代的念想。

竹楼的灯亮了,春杏从法国寄来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地方,照片上的她站在国际展的展厅里,手里举着那只刻着莲花的竹灯笼,笑得像后院新开的竹花。陈砚往炉子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墙上的竹影,晃得像流水,把所有的故事都浸在暖烘烘的光里,慢慢发酵,酿成岁月里最醇厚的味道。

冬至前夜,竹艺坊的竹楼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是个穿黑色风衣的年轻人,眉眼间带着股书卷气,手里却提着个沉甸甸的皮箱,箱锁是黄铜的,刻着朵半开的梅花,和翠儿拐杖上的莲花隐隐呼应。

“您是陈砚师傅吧?”年轻人递过张烫金名片,“我叫沈砚秋,从台北来的。”

陈砚接过名片,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锁,突然想起爷爷竹篾册里夹着的那张老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西装,手里也提着个同款皮箱,站在陈家祖屋前,笑得眉眼弯弯。

“这皮箱……”陈砚抬头,“是沈敬之先生的吧?”

沈砚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您认识家祖父?”

沈敬之是爷爷的师弟,当年一起在城里学竹艺,后来去了台湾,从此断了联系。陈砚小时候听父亲说过,这位师叔最擅长用竹丝编微型摆件,能在指甲盖大的竹片上刻出百鸟朝凤图。

“你祖父的竹丝镶嵌技艺,我爷爷常挂在嘴边,”陈砚把他请进竹楼,“他走时,留下过一只竹制的蟋蟀罐,说是等两岸通了,让你父亲来取。”

沈砚秋的眼睛亮了,从皮箱里取出个锦盒:“家祖父临终前说,若能回大陆,一定要把这只‘归燕盒’交给陈家后人,说当年欠你爷爷一句道歉。”

锦盒里是只巴掌大的竹盒,盒盖用细如发丝的竹丝编着只燕子,翅膀上的纹路细得要用放大镜看。陈砚打开盒盖,里面竟藏着张泛黄的字条,是沈敬之的字迹:“当年偷学‘九转连环篾’,非为窃艺,实为怕这手艺断在台湾,今归燕还巢,望兄恕罪。”

陈砚的眼眶热了。原来当年爷爷说的“失散的师弟”,就是沈敬之。他转身从竹柜里取出那只蟋蟀罐,罐身上用竹丝编着两只蟋蟀,正对着鸣叫,正是沈敬之的手艺。

“这罐里的蟋蟀,是当年你祖父亲手编的,”陈砚把罐子递给沈砚秋,“我爷爷说,等哪天它‘叫’了,就说明亲人回来了。”

沈砚秋捧着蟋蟀罐,手指轻轻敲了敲罐身,里面竟真的传出细微的“唧唧”声——是罐底的竹簧片在共鸣,像两只蟋蟀在应和。他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祖父说,这手艺是根,扎在大陆的土里,不回来,就长不壮。”

那天夜里,陈砚和沈砚秋坐在竹楼的炉边,听他讲台湾的竹艺现状。沈敬之在台湾开了家竹艺铺,可惜后来没人接班,手艺渐渐失传,只剩下这只归燕盒,成了沈家的传家宝。

“我在网上看到您的竹艺网站,”沈砚秋说,“林溪小姐写的故事里,提到了‘九转连环篾’,我就知道,找对地方了。”他从皮箱里取出本厚厚的相册,“这是家祖父记录的竹艺图谱,有很多是你爷爷没见过的,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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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竹艺坊吧,”陈砚打断他,“让两岸的竹艺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他翻开爷爷的竹篾册,把沈敬之的图谱一页页补在后面,“你看,这‘凤穿牡丹篾’和‘九转连环篾’本是一套,分开了就少了灵气,合在一起才是当年师傅传下的真本事。” 沈砚秋看着合二为一的竹篾册,突然站起身,对着陈砚深深鞠了一躬:“我想留下来学竹艺,把两岸的手艺融在一起,您愿意收我这个徒弟吗?”

陈砚笑着点头,往炉子里添了把柴:“明天让林溪教你用电脑查资料,让春杏教你刻竹,狗剩……他的竹筏你也得学学,知道竹器不光能摆在案头,还能载着念想过河。”

沈砚秋在竹艺坊住了下来。他学东西快,尤其是竹丝镶嵌,一点就透,没过多久就能在竹片上编出细如蚕丝的花纹。林溪把他的作品放到网上,引来一片惊叹,有人说这是“两岸合璧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