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2章 魂归槐花院(第2页)
更鼓响过三声,阿宁的身影才从游廊转角出现。
她青布裙角沾着夜露,手中茶盏腾起的热气模糊了面容——那个在刑场上替我挡刀的身影,那个在火海里替我挨箭的身影,此刻正一步一步走近,像从时光深处走来的、我最不敢触碰的柔软。
她耳后朱砂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让我想起相士说的“此痣主护主,遇劫必应”,前世她替我死了,今生,我绝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大人,该用安神汤了。”
她的声音带着夜的清润,与前世临终时的气若游丝截然不同。
我注意到她袖口绣着的新纹——半朵并蒂莲,正是前世她用血绣在我朝服上的图案,如今只绣了半朵,花瓣边缘留着未穿的针脚,像等待另一半的空缺。
接过茶盏时,我触到她指尖的薄茧,比记忆中更明显。
想起前世她为了练袖箭,偷偷在槐树后练习,被我发现时,小臂上全是弓弦抽打的血痕。
此刻我多想抓住她的手,说一句“以后别再为我受伤”,但话到嘴边,却变成:“阿宁,明日随我去宗正寺,查袁盎的族谱。”
她的手微微一颤,茶盏里的汤晃出几滴,落在石砖上,惊起几只槐叶:“大人是怀疑……袁盎与匈奴有旧?”
声音很低,却带着了然,仿佛早已察觉什么。
我想起前世抄家时,在袁盎府中搜到的匈奴狼头锦缎,与阿宁耳坠上的纹饰一模一样——她幼时被父亲从人牙子手中救下,据说是匈奴屠村的幸存者,耳后朱砂痣旁的小疤痕,或许正是当年的印记。
夜色渐深,父亲回房后,我独自站在槐树下,摸着树干上的刀痕——那是十二岁那年,阿宁为保护我,用断簪划下的记号。
月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刑场上她倒下时,槐花落在她身上的模样。
“大人在想什么?”阿宁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手中抱着件蜀锦大氅,正是前世她熬夜缝制的那件,领口瑞兽纹的针脚里,还藏着几丝白发——那时她为了赶工,熬夜到子时,蜡渍染在袖口,如今看来,却成了最珍贵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