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闲客 作品

守寡的日子(六)(184)(第2页)

为了省钱,也为了更尽心,林晚辞退了护工,自己日夜守在病房。翻身、拍背、吸痰、擦洗、鼻饲流食、处理排泄物……所有繁重而令人窒息的护理工作,都压在她单薄的肩上。曾经那双翻书的手,如今布满了细小的裂口和老茧。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脸色蜡黄,曾经清亮的眼眸只剩下深潭般的疲惫和麻木。只有在深夜,病房里只剩下呼吸机单调的嘶鸣和监护仪闪烁的绿光时,她才会疲惫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望着婆婆毫无生气的脸,无声地问:妈,您知道吗?您知道您儿子做过那样的事吗?您当年……是不是真的知道点什么?如果知道,您看着我守着这个秘密,守着您,是不是也觉得……很可笑?无人回答。只有机器冰冷的声音,宣告着时间的流逝和生命的沉寂。

周正明偶尔会打电话来,语气总是沉稳,告诉她赵会计那边暂时“安抚住了”,让她“不要过分忧心”。但他的安抚,在林晚听来,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汇报,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他从未踏足过病房看望婆婆,也从未问过一句林晚的近况和那笔钱的消耗速度。这种刻意的距离感,让林晚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般滋生。他到底在掩盖什么?仅仅是为了履行对陈默的承诺?

一天深夜,林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水房打热水。回来时,在昏暗的走廊拐角,她无意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张丽!她正和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护工(不是婆婆病房的)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神色鬼祟。张丽飞快地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对方手里,护工迅速揣进兜里,点了点头,两人便分开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悄悄跟在那护工后面,只见他拐进了另一间病房。林晚的心跳如擂鼓,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她强忍着冲进去质问的冲动,默默记下了病房号。

第二天,林晚借故去护士站查询婆婆的用药清单,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病房号对应的病人信息。那是一个长期卧床、神志不清的老年痴呆患者,家属很少露面。她又装作不经意地向相熟的护士打听:“张姐,7床那个老爷子,用的药挺贵的吧?我看他家属好像不太常来。”

护士随口应道:“是啊,进口营养神经的药,一天就得好几百。不过他家属倒是舍得花钱,药都用最好的,就是人忙,请了护工。”

“哦……”林晚的心彻底凉了。她明白了。张丽塞钱给护工,根本不是为了婆婆!她是在贿赂护工,确保那个痴呆老人用好药、得到“精心”护理,以便能继续心安理得地从老人微薄的退休金和可能的房产里榨取利益!而对亲生的、躺在病床上等死的婆婆,她却吝啬得连多买一瓶营养液都要斤斤计较!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瞬间席卷了林晚。她冲回婆婆的病房,看着病床上那个无知无觉的生命,看着床头柜上又一张新到的催缴单,再看看自己口袋里那本越来越薄的存折复印件……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离开!带着剩下的钱,离开这个无底洞!离开这虚伪自私的家人!离开这沾着丈夫污点的枷锁!去邻市那个冰冷的小公寓,重新开始!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如此诱人,像黑暗中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