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蚀光虫鸣

北极，永夜深渊边缘。

寒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凝结成了亿万片冰晶的实体刀刃，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低温，疯狂切割着视线所及的一切。天空不是黑暗，而是被一种粘稠、涌动、仿佛有生命的“星瘴”彻底吞噬，偶尔从这浓粥般的帷幕深处，透出几点遥远星辰垂死挣扎的黯淡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墨色吞没。大地覆盖着亘古不化的玄冰，冰层之下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深不见底的幽蓝裂隙，如同大地的伤痕，散发着不祥的寒气与微弱的、扭曲的星力波动。

就在这片被遗忘的绝域边缘，一座半掩埋在冰崖下的建筑轮廓顽强地矗立着。它早已失去了上古星宫祭坛的恢弘气派，只剩下断裂的巨大石柱、爬满诡异冰霜符文的残垣断壁，以及被后世科技粗暴嫁接上去的金属骨架、嗡嗡作响的灵能护盾发生器和探照灯柱。这就是“冰渊前哨站”，联邦在永夜深渊边缘建立的最后堡垒，也是宁夜和苏玉真目前唯一能勉强维持灵体存在的“锚点”。

此刻，前哨站那由高强度合金与星力符文复合锻造的穹顶护盾，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

撞击声不再是单一的“砰砰”巨响，而是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灵魂震颤的恐怖嗡鸣！如同亿万只饥饿的铁甲昆虫，正用它们锋利无比的口器，疯狂啃噬着这最后的庇护所！

“蚀光虫群！数量…无法估算！覆盖度98%！护盾能量指数：43.7%…42.1%…40.5%…还在急速下降！” 控制室内，刺耳的警报与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交叠嘶吼。年轻的联邦技术员李薇脸色煞白，手指在虚拟光屏上快得只剩下残影，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在极寒中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珠。

蚀光虫。

它们是末法时代星瘴扭曲孕育出的噩梦。每一只都只有巴掌大小，甲壳漆黑如墨，闪烁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表面布满不规则的尖刺和吸盘。它们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张占据了大半个身体的、布满螺旋利齿的环形口器，开合间发出高频的“嘶嘶”声。最可怕的是它们的天赋能力——吞噬。能量、光线、金属、甚至空间本身产生的微弱涟漪，都是它们的食粮。它们集群行动，所过之处，万物沉寂，光芒湮灭，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黑暗与死寂。它们就是移动的“蚀光”领域，是末法时代最令人绝望的掠食者之一。

前哨站的探照灯柱功率全开，粗大的光柱刺破粘稠的星瘴，勉强照亮了穹顶之外的地狱景象。

只见整个巨大的半球形护盾外层，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完全被蠕动的黑色虫潮所覆盖！它们像一层不断增殖、流动的黑色沥青，将护盾包裹得密不透风。环形口器高速旋转啃噬着护盾能量场，每一次啃噬都爆发出细密的幽蓝色电火花，伴随着能量被强行抽离的“滋滋”声。护盾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蛛网般的能量裂纹！

“报告！d7、f3、k9区域护盾结构应力异常！局部能量流出现紊乱！”另一个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火力支援组！给我打！用‘炎爆符’和‘寒霜脉冲’交替覆盖！不要停！”前哨站指挥官，一位脸上带着冻伤疤痕、名叫雷蒙的硬汉，对着通讯器咆哮，声音在巨大的嗡鸣中依然洪亮，但紧握控制台边缘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

前哨站外围，几座依托残破石柱建立的小型炮塔开始轰鸣。

“轰！嗤——！”

“滋啦——！”

炽热的橘红色火球与冰冷的幽蓝色脉冲光束交替射出，狠狠砸在虫潮最密集的区域。炎爆符炸开，瞬间将数十只蚀光虫汽化，在黑色的虫潮海洋中撕开一小片短暂的空白，灼热的气浪甚至融化了附近的冰层。但紧随其后的寒霜脉冲则冻结了爆炸边缘的虫群，形成一片覆盖着白霜的僵硬区域，暂时阻碍了后续虫群的填补。

然而，这微弱的抵抗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几滴水珠。爆炸的闪光和冰冻区域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被更汹涌的黑色浪潮淹没、吞噬。蚀光虫似乎对能量攻击有着极强的适应性，甚至能部分吸收炮火逸散的能量！被炎爆符炸开的缺口，不到两秒就被更多的虫子填满；被寒霜冻结的虫群，仅仅僵直片刻，甲壳上冰霜就开始被它们自身散发的诡异吸力瓦解、吸收，随后便恢复行动，继续加入啃噬大军。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前仆后继，无穷无尽，仿佛整个北极的黑暗都化作了这些贪婪的掠食者。

护盾的能量指数已经跌破30%，并且下降速度越来越快。控制室内的红光急促闪烁，警报声尖锐得刺穿耳膜，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祭坛核心。

这里与前哨站的喧嚣和冰冷截然不同。空间不大，由几根断裂但依旧散发着微弱星辉的巨大石柱支撑。地面是繁复到令人眼花的巨大星图，线条由某种不知名的发光金属勾勒，虽然蒙尘黯淡，却依然顽强地流淌着微弱的银蓝色光芒。星图的核心，悬浮着一块半人高的、布满裂痕的深蓝色水晶——这就是星宫祭坛残存的“星核”，也是宁夜和苏玉真灵体得以凝聚的关键。

宁夜（灵体）悬浮在星核上方。他不再是第一季末那近乎透明的虚影，经过百年星核的温养和末法环境的残酷淬炼，他的灵体凝实了许多，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最纯净琉璃般的质感。五官轮廓清晰俊朗，剑眉星目，只是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沉重与忧虑。他的右眼，那只曾震慑群匪、最终化为星辰之瞳的眼睛，此刻紧闭着，只有眼缝中透出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湛蓝色星芒。他的身体周围，有九点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微小光点，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旋转，那是他体内“星璇”的微弱投影，是他力量的根源，也是此刻维持他不散的枷锁。每一次星璇的转动，都显得异常滞涩，仿佛在粘稠的泥沼中挣扎。

他正全力运转着《星元诀》，试图引导祭坛星图残存的微薄星力，以及通过星核从遥远星空艰难汲取的一丝丝游离能量，注入到前哨站的护盾系统中。但这过程极其艰难，如同用一根纤细的麦秆去汲取干涸河床下的泥水。末法时代的天地灵气稀薄得令人窒息，星力更是被无处不在的星瘴污染、阻隔。他每一次引导，都感觉像是用灵魂在磨盘上碾磨，消耗巨大，收效却微乎其微。护盾能量指数那冰冷的、不断下降的数字，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心头。

“能量…传导效率…不足百分之一…”宁夜的声音直接在祭坛空间内响起，带着灵体特有的空灵质感，却充满了疲惫与无力感。他的眉头紧锁，那紧闭的右眼微微颤动，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祭坛边缘，靠近一根断裂石柱的地方，苏玉真（灵体）同样凝实了许多，呈现出温润白玉般的质感。她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那面在古战场遗迹得到的、如今布满更多裂痕的破损星盘。星盘中心，一点米粒大小的微光顽强地亮着，艰难地投射出一片扭曲、模糊的光影，勉强勾勒出前哨站穹顶护盾外的部分景象——那令人窒息的蚀光虫潮。

她的脸色比宁夜更加苍白，灵体边缘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细微的涟漪状波动。她正以自身残存的玄天灵体本源为引，强行催动星盘，进行着极其精密的推演。

“虫群…行为模式…异常…”苏玉真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推演对她的消耗同样巨大。“啃噬点…并非随机…它们在…有意识地…攻击护盾能量节点…薄弱点…有东西…在指挥…”

她纤细的手指在星盘虚影上快速划过，每一次划过，星盘中心的微光就剧烈跳动一下，她灵体的波动就加剧一分。她试图找出虫群背后的“指挥者”，或者预测它们下一波集中攻击的位置，为前哨站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指挥？”宁夜猛地睁开左眼，深邃的黑色瞳孔中寒光一闪，右眼依旧紧闭。“难道是…破晓？”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寒意。魔尊残念操控的组织，一直试图解开天门封印，是这一切灾难的幕后推手。

“可能性…极高…”苏玉真艰难地点头，一缕发丝般的星辉从她鬓角逸散，随即湮灭在空气中。她的灵体透明度似乎又增加了一分。“星瘴浓度…在虫群核心…异常升高…有…人工催化的…痕迹…”

就在这时——

“嗡——！！！”

一声前所未有的尖锐嘶鸣，如同亿万根钢针同时扎入脑海！并非物理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整个祭坛空间都剧烈震荡起来，星图的光芒明灭不定，悬浮的星核发出一阵悲鸣般的嗡响！

前哨站外，虫潮的攻击模式骤然改变！

只见穹顶护盾正上方，原本均匀覆盖的黑色虫潮，突然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拨开，露出一片直径约十米的圆形区域。紧接着，这片区域边缘的蚀光虫猛地抱团、融合！数万只虫子以惊人的速度相互吞噬、挤压、融合！它们的甲壳扭曲变形，口器相互嵌合，在刺耳的金属摩擦与血肉融合的恐怖声响中，仅仅几秒钟，一只庞然大物就出现在护盾上方！

那是一只放大了数百倍的超级蚀光虫！它的主体由密密麻麻、仍在微微蠕动的虫体构成，形态狰狞而扭曲，如同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黑色蠕虫组成的肿瘤。它的头部，是数十张放大了的环形口器重叠、旋转，形成一个令人作呕的、直径超过三米的恐怖旋涡！旋涡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散发着毁灭性的吸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