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幽源回响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特制的防护手套传来，混杂着空气中弥漫的、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星瘴”特有的腥甜与腐朽气息。林澈深吸一口气，过滤面罩内响起轻微的嘶嘶声，她机甲右眼——“星瞳”的幽蓝光芒稳定地扫描着前方深邃的矿洞入口。那入口像是巨兽张开的、淌着粘稠涎水的咽喉，内里是望不到底的黑暗，只有偶尔从岩壁深处渗出的、闪烁着病态幽紫光芒的星髓矿脉，如同巨兽腐败血管中流淌的脓血，勾勒出洞窟狰狞扭曲的轮廓。
“读数飙升，队长。”通讯频道里传来队员陈锋低沉紧绷的声音，他驾驶着代号“磐石”的重型工程机甲，厚重的装甲外挂板上临时加装了高频振荡切割器，此刻正发出低沉的预热嗡鸣。“环境星瘴浓度…已经超过安全阈值三倍。生物探测仪有强烈干扰，但…数量很多，正在高速接近！从…地下？！”
“地下？！”林澈心中一凛。这座代号“幽源”的废弃星髓矿洞，曾是联邦早期重要的能源点，后因星瘴污染失控和频繁的矿难事故被永久封闭。根据拾遗者协会提供的残缺资料，矿洞深处可能存在一个古老的星力节点，可能是“破晓”组织近期在此异常活跃的目标。他们的小队——“星痕守望者”第三分队，奉命潜入调查并尝试获取关键数据。但现在，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不是地下，”一个清冷如冰泉、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虚弱的意念直接在所有队员脑海中响起，是苏玉真。她和宁夜并未以实体形态出现，而是以近乎透明的灵体光影悬浮在队伍侧后方。苏玉真一身素雅的古式长裙虚影，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流淌着淡淡的月华般清辉，勉强驱散着周遭令人窒息的星瘴。她纤细的手指掐诀，一枚半虚半实的玄奥符文在她身前缓缓旋转，正剧烈闪烁着警示的红光。“是岩层本身！它们在…共振！”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语，整个矿洞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不是地震那种来自大地的摇晃，而是整个空间在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高频的嗡鸣！坚固的岩壁如同活物般蠕动，大块大块附着着幽紫星髓的岩石簌簌剥落，砸在地面溅起粘稠的、闪烁着星光的黑色泥浆。紧接着，那些剥落的岩壁缺口处，无数扭曲的身影嘶吼着、蠕动着、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那景象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头皮发麻。
它们不再是之前遭遇过的、受星瘴轻度侵蚀变异的野兽或昆虫。眼前的怪物，更像是将矿洞本身的生命——那些早已死去、被星瘴深度浸染的矿工、勘探队员，甚至是一些未知生物——的残骸，粗暴地糅合了星髓矿石和活跃的星瘴能量，强行“捏”出来的恐怖造物。
有的形似巨大的人形蜘蛛，主体是半融化的矿工防护服和腐朽的骨骼，八条节肢则是粗粝尖锐的星髓矿柱，关节处喷涌着粘稠的幽紫星瘴雾气，复眼位置镶嵌着闪烁着怨毒光芒的星髓碎片。
有的则如同臃肿的岩石蠕虫，体表覆盖着厚厚一层仍在蠕动的黑色星瘴淤泥，淤泥下隐约可见扭曲的人脸或肢体轮廓，巨大的口器开合，喷吐出带有强烈腐蚀性的星瘴酸液。
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高速旋转、由无数尖锐矿石碎片和星瘴能量构成的“切割风暴”，所过之处，连坚硬的星髓岩壁都被刮擦出刺目的火花和深深的沟壑！
它们没有统一的形态，唯一的共同点是：全身都散发着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星瘴气息，以及一种源自岩层深处、被强行唤醒的、充满无尽痛苦与毁灭欲望的狂暴意志！它们一出现，就发出震耳欲聋、混杂着岩石摩擦、金属扭曲和灵魂尖啸的恐怖嘶鸣，如同潮水般向小队涌来！
“开火！自由射击！保持阵型！”林澈没有丝毫犹豫，厉声下令。她的机甲“星痕猎手”背后引擎瞬间爆发出炽蓝的尾焰，灵巧地一个侧滑规避，同时右臂的“星能脉冲炮”和左臂的“高周波切割刃”同时亮起。“星瞳”高速运转，瞬间锁定多个目标，预判轨迹。
“磐石收到！”陈锋咆哮一声，重型机甲如同移动堡垒般顶在最前方，双肩的“蜂巢式霰射炮”喷吐出密集的能量弹幕，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人形蜘蛛打得踉跄后退，矿石肢体碎裂，腐肉飞溅。他双臂的高频振荡切割器发出刺耳的尖啸，猛然插入地面，强大的震荡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靠近的几只岩石蠕虫震得翻滚扭曲，体表的淤泥剧烈波动。
其他队员也迅速反应。代号“游隼”的轻型侦察机甲凭借超高机动性在洞顶岩壁间穿梭，精准的点射能量光束不断命中怪物们的要害（如果那还能称为要害的话）。医疗支援机甲“慈航”则不断释放出柔和的蓝色力场护盾，为队友抵挡溅射的酸液和能量冲击，同时扫描着环境中的星瘴浓度变化，试图找出污染源。
能量光束的嘶鸣、爆炸的轰鸣、怪物的嘶吼、岩石的碎裂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矿洞，刺鼻的硝烟、焦糊味和浓烈的星瘴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地狱般的氛围。粘稠的星瘴淤泥被爆炸和能量武器蒸发，升腾起更加浓郁的紫色雾气，进一步干扰着视线和探测器。
然而，这些星瘴造物数量实在太多，而且似乎对物理和能量伤害都有极高的抗性。被打碎的肢体在浓郁星瘴的包裹下会迅速再生或与其他碎片融合，形成新的、更扭曲的怪物。它们如同无穷无尽的泥石流，悍不畏死地冲击着小队的防线。
“不行！队长！它们的再生速度太快了！能量武器效果有限！”游隼的驾驶员在频道里焦急地喊道，他的机甲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团高速旋转的切割风暴，风暴边缘擦过装甲，留下深深的灼痕。
“物理切割效果稍好，但效率太低！它们的核心似乎藏在星瘴淤泥深处！”陈锋喘着粗气，他的重型机甲已经被酸液和怪物的利爪留下了数道狰狞的伤痕，装甲板滋滋作响。
林澈紧抿着唇，操控机甲一个漂亮的回旋踢，高周波切割刃将一只扑上来的岩石蠕虫拦腰斩断。断裂处喷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闪烁着星光的黑色淤泥，迅速包裹着两截残躯试图融合。“星瞳”的分析数据瀑布般刷过她的视野：星瘴能量高度富集，结构极不稳定，存在未知能量共振频率…物理摧毁需彻底湮灭核心，能量攻击需突破其能量吸收阈值…
就在防线压力陡增，一名队员的机甲被数只人形蜘蛛缠住，尖锐的矿石节肢即将刺入驾驶舱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冽如月光，却又带着浩瀚星海般威严的光芒，骤然在战场中心亮起！
苏玉真动了。
她透明的灵体瞬间凝实了几分，月华般的光辉大盛，将周围翻腾的星瘴雾气强行逼退数米。她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指尖流淌出玄奥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跳跃连接。随着她一声清叱：“玄天·净秽清光！”
嗡！
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金色光轮凭空浮现，悬浮在她头顶。光轮缓缓旋转，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如同星辰般在其中流转、生灭。纯净、浩大、涤荡一切污秽的气息轰然爆发！
这光芒对于人类队员只是感到温暖和安心，但对于那些由星瘴和怨念构成的怪物，却如同最致命的毒药！
嗤嗤嗤——！
被金色清光照耀到的星瘴造物，体表立刻冒出浓郁的黑烟，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嚎。那些粘稠的黑色淤泥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积雪，迅速消融、蒸发。构成它们躯体的腐朽血肉和骨骼在金光中飞速碳化、崩解。坚硬的星髓矿石虽然抗性较高，但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幽紫的光芒急剧黯淡。
光轮所及之处，如同沸汤泼雪。汹涌的怪物潮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燃烧着圣焰的壁垒，瞬间被净化掉了一大片！矿洞中为之一清，刺鼻的焦臭味取代了之前的腥甜腐朽。
“好…好强！”陈锋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被清空的大片区域，以及那些在金光边缘痛苦挣扎、形体快速崩溃的怪物残骸。
然而，林澈敏锐的“星瞳”却捕捉到了异常。苏玉真释放这惊天一击后，她原本就有些透明的灵体，瞬间变得更加稀薄，如同风中残烛，连周身流淌的月华都黯淡了许多，甚至出现了细微的、仿佛信号不良般的闪烁！她的脸色（如果能称之为脸色的话）也变得更加苍白，眉头紧蹙，显然承受着巨大的负担。
“苏前辈！”林澈心中一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守护在苏玉真身侧的宁夜，一步踏出。
他没有结印，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深邃的目光投向怪物潮水后方，那矿洞更幽深、星瘴更浓郁的黑暗深处。他的右眼——那只完全化为星辰旋涡的眼眸，骤然亮起！
不再是之前战斗中辅助观察的微光，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璀璨！纯粹的、仿佛蕴含了宇宙诞生之初奥秘的星辉，从他右眼汹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视野！
“寂灭·星河之瞳。”
一个冰冷、漠然，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灵魂深处响起。
随着他目光所及，前方的空间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光线被吞噬，声音被隔绝。那一片区域内的星瘴雾气、翻腾的淤泥、挣扎嘶吼的怪物…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高速旋转的星云旋涡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光影效果。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湮灭”感。
被那星辉旋涡笼罩的怪物，无论是巨大的岩石蠕虫还是凶悍的人形蜘蛛，亦或是高速旋转的切割风暴，它们的动作瞬间凝固。构成它们身体的星髓矿石、星瘴淤泥、腐朽物质…所有的一切，从最基本的粒子层面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
如同沙堡被海浪抹平，如同冰雪在烈日下消融。没有残骸，没有灰烬，甚至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未曾逸散出来。它们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矿洞岩壁上大片大片光滑如镜的切割痕迹，那是空间被极致力量扭曲后留下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