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学究 作品

第四十八章 钱号(第2页)

"雷糖粉混着蔗蜡压的引符,遇火则显'漕运平安'四字。"陈太初踩灭火星,灰烬里字迹如星斗排列:"持此引者,在运河任何埠头都能召来漕帮快船——这才是钱号真正的保底金。"

五更鼓响,陈太初告退行至玉阶,忽听太子在身后吟道:"生当作人杰..."他转身长揖接了下句:"死亦为糖雄。"两人大笑声中,惊飞满庭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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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的太师府水榭飘着龙脑香,八盏错金螭纹灯将太湖石映得如白骨森森。陈太初跪坐在青丝竹簟上,看着蔡京手中那柄犀角柄麈尾——尾梢银丝分明掺着几缕白发,随主人手腕轻晃,在《钱引条陈》奏折上投下蛛网似的影。

"陈学士这'存一贷三'的法子,倒让老夫想起熙宁旧事。"蔡京忽然用麈尾挑起案上青瓷盏,盏底残茶在奏折洇出个湿痕,正盖住"月息二分"字样。

他鬓边那绺用珍珠粉染白的头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陈太初忙叉手低眉:"下官愚钝,岂敢比肩王荆公良法。只是见汴京质库年息竟有五六分,想着..."

"想着用糖引作保?"蔡京忽然轻笑,露出新镶的磁石假牙,"元晦可知青苗法初行时,也是'自愿借贷'四字开篇?"他麈尾扫过博古架,指着一尊商周青铜斝,"好比这酒器,本是祭祀天神之物,如今却成我府中玩物。

侍婢捧上建窑兔毫盏时,陈太初嗅出茶汤里掺了阿芙蓉膏——这是蔡京试探门客的惯伎。他假作呛咳,将半盏茶泼在簟边铜鉴里,水面顿时浮起层诡异的虹彩。

"下官去岁编修《政和会要》时,见京东路提刑司札子..."他盯着鉴中扭曲的倒影,"沂州胥吏为完青苗钱额,竟将城东七十老妪编作'五等户'强放贷钱。秋后催科,生生逼得人典了寿材..."

蔡京点茶的手顿了顿,茶筅在汤面搅出个漩涡:"所以陈学士的钱号,就不怕变成'糖苗法'?"他突然扯开话题,从袖中抖出张糖引,"昨日童枢密使人从雄州榷场带回此物,说是能当通关文牒用。"

陈太初瞥见糖引背面漕帮暗记,掌心渗出冷汗。那是他私下许给吐蕃马商的特别凭证,本不该流入汴京。

檐角铁马忽然叮当乱响,穿堂风掀开奏折,露出夹页里李纲弹劾蔡京的札子抄本。

"下官的所说的钱号,存钱自愿,取息自愿。"他忽然抓起茶匙舀满糖霜,撒进蔡京的茶盏,"就像这雪魄糖——嗜甜者自会花钱买,不好甜者路过糖铺也不会被强塞一嘴。"

蔡京腕上伽楠香珠突然绷断,十八颗沉香木珠子滚落簟席。

陈太初俯身捡拾时,发现每颗珠面都阴刻着"元丰绍圣"等年号,最末一颗赫然是"崇宁"二字。

"陈学士可知这串珠子来历?"蔡京用麈尾尖挑起"崇宁珠","当年章惇相公罢相时赠我的。"他突然将珠子掷进铜鉴,水面溅起的茶汤打湿奏折,"变法就像这香珠,绳断则珠散,再好的料子也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