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寒夜梦魇(第2页)
他慌忙起身,颤声道:“陛下…犬子…犬子愚钝,蒙陛下不弃,委以重任…然位高则危,权重则险…老朽…老朽只求陛下念其微末之功,允其…允其稍卸繁剧,归养林泉…”
他声音发颤,几乎要跪倒在地。
“老相公何出此言!”
赵桓大笑,亲自离座扶起陈守柮,将其按回那冰冷的蟠龙椅,“秦王乃朕之肱骨!大宋之长城!岂可言退?老相公安心颐养天年便是!”
他目光转向陈太初,笑意深沉,“秦王…你说可是?”
陈太初起身,执礼如仪:“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父亲年迈,思虑过甚,陛下勿怪。”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宴毕,送走圣驾。
承恩堂内,残羹冷炙已撤,唯余父子二人对坐暖阁。
红泥小炉煨着新醅的米酒,清甜的酒香混着炭火气,驱散了几分殿堂的森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窗外,雪又悄然而落。 陈守柮捧着温热的粗陶酒盏,浑浊的老眼透过氤氲的热气,久久凝视着儿子。许久,才低哑开口:“初儿…你…变了许多。”
陈太初指尖摩挲着杯沿,微微一笑:“乱世催人,不得不变。”
“是落水之后…”陈守柮声音带着追忆的恍惚,“政和元年冬,你失足跌入汴河…大郎他爹把你救起后,高烧数日,水米不进…老父以为…以为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眼中泛起泪光,“谁知…你醒来后,竟似换了个人!字…写得龙飞凤舞,全然不似从前拘谨!说话行事…更是…更是天马行空!开德府作为…那等的胆识谋略…老父…老父至今想来,犹在梦中!”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直刺陈太初眼底:“初儿!你告诉爹!落水那七日…你…你究竟…遇见了什么?还是…还是得了哪路神仙点化?否则…否则怎会有如此翻天覆地之变?!”
暖阁内,炭火毕剥。
米酒的清甜气息萦绕鼻端。
陈太初握着粗陶酒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杯壁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驱不散心头骤然涌上的、如同冰河暗流般的寒意与…
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神仙点化?
他抬眼,迎上父亲那饱含惊疑、探究、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目光。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十余载的峥嵘岁月,直指政和元年冬,汴河冰窟中那个早已溺亡的、真正的“陈太初”!
喉头滚动了一下,陈太初缓缓将酒盏凑到唇边,啜饮一口。
温热的米酒滑入喉管,带着新粮特有的微甜与一丝发酵的酸涩,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
他该如何说?
说您真正的儿子早已葬身清河?
说这副躯壳里装着的是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知晓历史洪流走向的异世孤魂?
说这二十余年挽天倾、灭诸国、改军制、兴工商的泼天功业,皆源于后世那冰冷的知识与对历史轨迹的篡改?
不能说!
这秘密一旦出口,眼前这视他如命、以他为傲的老父,怕是会当场惊厥!
这维系着陈家、乃至维系着他陈太初在此世立足根基的“父子”名分,将瞬间崩塌!更将引来无穷无尽的猜忌与杀身之祸!
“父亲…”陈太初放下酒盏,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平静,“哪有什么神仙点化…不过是…”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杯沿一道细微的裂痕,“不过是…死过一回的人,看透了生死,也…穷怕了。”
他抬起眼,目光沉静如深潭,倒映着父亲苍老而困惑的面容:“孩儿看着满城饿殍,看着您…连碗薄粥都喝不上…而母亲更是病逝,那时便想,若此番不死…定要穷尽毕生之力…让这天下…再无饥馑冻馁之苦!再无…城破家亡之祸!”
他声音渐次转厉,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不容置疑的决绝,“至于那些本事…书看得多了,胆子…也就大了。敢想,敢试!错了…大不了从头再来!总好过…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