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学究 作品

第252章 新年安排。

靖康八年正月初四,亥时。开德府秦王府。

殿外风雪如怒,鹅毛般的雪片被朔风卷成狂舞的白龙,狠狠抽打在朱漆殿门上,发出沉闷如擂鼓的撞击声。

殿内却灯火通明,暖如盛夏!

十二座巨大的蟠龙铜炉分列两厢,炉内上好的银霜炭烧得暗红,蒸腾的热浪扭曲了空气,将殿顶藻井彩绘映照得流光溢彩。

殿中,数十张紫檀嵌螺钿八仙桌按昭穆长幼排开,桌上珍馐罗列,金樽玉盏,酒香、肉香、果香混合着浓烈的炭火气,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属于权力与财富的灼热洪流!

这是陈氏宗族十年未有的盛大家宴!

五服之内,凡在开德府左近的陈姓男丁,无论贫富贵贱,皆得秦王钧帖相邀!

此刻,殿内人头攒动,喧嚣鼎沸!

丝竹管弦之音被粗豪的划拳声、劝酒声、孩童嬉闹声彻底淹没!

陈太初端坐主桌首位,未着蟒袍玉带,只一身半旧的靛青湖绸直裰。

他手中把玩着一只温润的羊脂玉杯,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扫过殿内众生百态。

左侧上首几桌,皆是陈氏嫡系近支与族中显贵。

开绸缎庄的陈守仁,一身簇新的紫貂裘,十指戴满金玉扳指,正红光满面地与邻桌开钱庄的陈守义推杯换盏,唾沫横飞地谈论着今年汴梁新出的“飞钱”票号利息。其子陈文远,年方弱冠,一身苏绣锦袍,腰间悬着羊脂玉佩,正矜持地小口啜饮着西域葡萄酒,眼神却不时瞟向侍立廊下的俏丽丫鬟。

更有数位在府衙、县衙谋得书吏、税官差事的族中子弟,虽官袍未脱,却早已喝得面红耳赤,言语间满是市侩钻营之气。

右侧下首,乃至靠近殿门处,景象却截然不同!

陈守拙的堂弟陈守拙(同名),一个老实巴交的佃农,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攥着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身上那件浆洗得发白、打着层层补丁的棉袄,在满殿绫罗绸缎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局促不安地缩在条凳一角,面前一碗炖得稀烂的肥肉几乎未动,只小口啃着一个冷硬的杂面馍馍。

他身旁,是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远房族人——有在码头扛包为生的陈大牛,手掌皲裂如老树皮;

有在城外砖窑背砖的陈二狗,脊背佝偻如虾;还有拖着一条瘸腿、靠编竹筐糊口的陈三郎…他们如同误入琼林宴的乞丐,面对满桌珍馐,手足无措,只敢夹些最便宜的青菜豆腐,就着浑浊的米酒,默默吞咽。偶尔有衣着光鲜的族人投来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便如针扎般令他们低下头去。

“秦王殿下!敬您!”陈守仁端着金杯,摇摇晃晃起身,满脸谄笑,“我陈氏一门!全赖王爷洪福!才有今日泼天富贵!守仁代阖族老小…敬王爷一杯!祝王爷…福寿绵长!早日…重掌枢密!”他刻意拔高的声音,引得满殿附和!金杯碰撞,酒液四溅!

陈太初微微颔首,举杯示意,却只沾了沾唇。

他目光掠过陈守仁那张因酒气与贪婪而扭曲的脸,最终落在角落那桌沉默的、如同背景板般的贫苦族人身上。

陈守拙(佃农)感受到他的目光,慌忙想站起行礼,却被陈太初抬手止住。

“诸位宗亲!”陈太初放下玉杯,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沸油的冰块,瞬间压下了满殿喧嚣!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