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重伤坠入凡人镇(第3页)
“费这劲!直接埋后山烂泥沟里算了!”一个粗嘎沉闷、带着浓重土腔的男声在不远处嘟囔,脚步踩在烂泥上发出深一脚浅一脚的“噗哧”声。“瞧这脏的,抬回镇上还平白惹一身晦气!”
“埋你个傻大头!”女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市井泼辣,“好歹是条活命!没准还能在他身上榨出几个铜板药费来呢!赶紧着!走镇西角!从老陈那猪圈后面那豁口爬进去!省得让那群老腌臜瞧见再嚼舌根!再磨蹭天光大亮,咱这沾腥带血的可藏不住!”
“就你有理!”粗嘎的男声带着点无奈和畏惧,嘟囔着不再反驳。拖拽的力道并未减轻,破门板被抬着,摩擦着庙门腐朽的门槛,发出一阵刺耳的朽木刮擦声。冷风更加猛烈地灌了进来,夹杂着远处零星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鸡鸣狗吠。
李十三的意识在粗糙门板的颠簸和周身钻心的剧痛中飘忽沉浮,每一次震荡都如同被投入石碾滚过。破板门剧烈摇晃着,每一次颠簸撞击都让他的头颅无力地撞在粗糙干裂的木板上,黏腻冰凉的汗湿与污血粘着板壁散发出的腐木馊味。眼皮粘满了泥浆血块,沉重得撑不开,耳中除了木板吱嘎呻吟、寒风吹过狭窄巷弄的呜咽,便只有抬门板人的沉闷喘息和脚步声。
破门板被抬入一条极其狭窄的巷弄。两侧是高耸但歪斜、饱经风霜侵蚀的土墙或粗糙砌成的矮石墙。脚下不再是泥泞,而是凹凸不平、沾满腥膻干涸污垢的硬土混杂着碎石渣。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那绝非寻常的酸馊,而是无数种馊水、禽畜粪便、腐败食物残渣、廉价油脂和劣质香料被高温蒸腾了无数日夜后熬出来的浓烈老汤底味!这气味粘稠、滚烫、霸道地钻进鼻腔,狠狠刺激着早已不堪重负的喉咙深处,浓烈的铁锈血腥混杂着酸水涌上喉咙。
吱嘎——
门板被粗暴地撂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一股极其浓郁的、混合着霉烂干草的苦涩药味和某种陈年干涸兽血留下的浓腥扑鼻而来。同时响起的,还有铁药碾在粗糙石臼中沉重、缓慢、单调的“嘎…啦…嘎…啦…”滚动碾压声,以及一连串压抑着痛苦、却又无法忍住的沉闷干呕。
“…咳咳…呕…”
李十三终于被迫呛出几口粘稠腥苦的黄水,混着暗红的血丝顺着破裂的嘴角溢出,滴落在身下冰冷的地面上。一只皮肤粗糙如同鞣制皮革、指关节粗大变形、沾满药汁黑痕和厚厚黄茧的手毫不温柔地掐住了他的下颌,指尖带着浓烈的药膏与油脂混合的浊腻气味,硬生生掰开了他糊满泥血的嘴。
“啧!”一个极其沙哑、如同在风沙里磨了半辈子石子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带着浓重的、仿佛永远清理不干净的口鼻粘液呼噜音,“真是好大一口破烂皮囊…被雷劈还是被野狗撕的?喉管破成这样…舌根都泛青了,毒气入脏腑半条腿都插阴山门缝里了…”那干枯的手指用力刮蹭着他的牙垢和喉咙深处凝结的血块,带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和无法抑制的反胃。
李十三喉头剧烈蠕动,更多的血水和粘稠的黄水被强行挤出。冰凉的金属触感伴随着黏腻的药膏突然覆在了他胸口腰腹间最大的裂伤之上。那药膏气味古怪,浓烈刺鼻的草木苦涩中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腥气,如同坟墓深处掘出的草药根茎捣碎后的腐烂汁液。
药刚敷上,腰腹那处如同火山口般巨大的贯穿伤深处,原本被高温烧灼卷曲、麻木不堪的皮肉深处,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强烈的、如同亿万只火蚁正在疯狂啃噬骨髓!同时又被玄冰冻成冰刺般死寂酸麻的奇特撕扯感!被刺穿的脊骨断茬在冰冷奇异的药力催逼下疯狂错动!剧烈的痛苦混合着诡异的阴寒刺激,让他整个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投入寒潭的活虾般猛地向上弓起反张!
“呃啊——!!!”一声非人的、带着无尽痛楚与绝望的闷嗥终于破开破碎喉管!如同锈锯撕裂了腐朽的皮革!
他身体猛地一挺!粘稠腥黑的污血混杂着黄绿色的脓汁如同开闸的泥浆,从腰腹豁口以及口鼻中疯狂飙射!粘稠的浆液劈头盖脸喷了那个正在敷药的干瘪身影一身,浓烈的腥膻恶臭瞬间弥漫!
“杀千刀讨债鬼!”一声尖利的咒骂混杂着碗碟摔碎的破裂脆响!一只粘满药膏和脓血的枯手恼怒地狠狠拍开李十三剧烈痉挛抽搐的手臂!
“压住他!别动!”沙哑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又是两只粗糙的大手死死按住了他仍在剧痛弓弹的双肩和腰部!将他弓起的身体狠狠压回冰冷坚硬的地面!腰腹的贯穿伤因为粗暴的按压,脓血混着细碎的内脏碎沫再次汩汩涌出!
噗通!
彻底脱力!枯槁如柴的身躯被死死按压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只留下无边无际、透入骨髓的寒冷空虚,以及识海深处沉坠般的黑暗。粘稠的脓血沿着地面冰冷的缝隙缓缓流淌。
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光死海之际。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喵”。
如同投入死潭的一颗小石子,打破了粘稠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