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紫宸初对,中枢启碇
次日卯时三刻,秦朗跟着苏贺往皇城去。晨光刚漫过宫墙的琉璃瓦,把朱红宫门上的铜钉照得发亮,侍卫的甲胄在树影里泛着冷光。
过了三道宫门,才到紫宸殿偏厅。殿角的铜鹤香炉里飘着檀香,淡得几乎闻不见,却压得住满室的书卷气——案上堆着半人高的奏折,最上面那本的封皮,秦朗认得,是三皇子陈睿渊的笔迹。
“陛下在看幽州的秋汛奏报,稍等片刻。”苏贺示意他落座,自己则拿起本《漕运账册》翻着,指尖在“幽州截留粮草三千石”处轻轻画了道痕。
秦朗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蓝布衫。袖口洗得有些发白,还是之前在扬州书院时做的,此刻穿在庄严的宫室里,竟奇异地合了那份“素衣见天子”的规矩。他想起温清悠的话,忽然明白,这位姑娘,不仅懂陛下的脾性,更懂朝堂的分寸——太华丽,显得浮躁;太寒酸,又失了国子监的体面,这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恰恰卡在“沉稳”与“本分”之间。
“秦朗?”
一声唤打断他的思绪。秦朗抬头,见个穿明黄常服的中年人从屏风后走出,鬓角有几缕银丝,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日月,正落在他身上。是皇帝陈清然。
“臣秦朗,叩见陛下。”
他依着礼典躬身行礼,膝盖刚触到冰凉的金砖,就听见皇帝说:“免礼。苏相说你有太祖的影子,朕倒要看看,是哪般影子。”
陈清然走到案前,把幽州的奏报推到他面前:“幽王说秋汛冲了屯田,要中枢拨粮三万石。你在扬州写过《漕运考》,算算这粮该给吗?”
秦朗接过奏报,见上面盖着幽州节度使的朱印,字迹却有些潦草。他想起赵承德截获的密信,幽王的私奴在屯田上种的全是罂粟,哪有什么正经粮食?
“陛下,”秦朗指尖点在“屯田户三万”几字上,“幽州在册屯田户共三万,臣在《平藩策》里算过,每亩地的收成若属实,三年的存粮足够应付秋汛。他要粮,不是缺粮,是试探——试探中枢敢不敢驳他。”
陈清然笑了,拿起案上的朱笔,在奏报上画了个“留中”:“朕就知道,你不是只会纸上谈兵。”
他转向苏宰相,“你说他懂‘让小头,保大头’,朕看他还懂‘见微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