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桃人 作品

第249章 培养箱的温度与心跳的回响(第3页)

器材架暗处,江韵华正将最后几片碎玻璃捏进掌心,额角微微沁汗。确认声响来源被“合理”解释过去,他才缓缓直起身,探出半边肩膀,向林雪萍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表情古怪地撇了下嘴,那眼神似乎包含了太多兄弟间才懂的调侃意味和“你们小心点啊”的无声警告。

许清瑶脸上的疑惑并未完全散去,但林雪萍解释得合情合理,处理流程也无比专业。她站在器材架旁,眼神在那三人之间逡巡片刻——背对着她专心“清理现场”的林雪萍老师,旁边蹲着协助的林雪萍老师那位传闻中关系匪浅的理科高材生江明华,以及角落里似乎刚闯了祸、正悄然松了一口气的江韵华。最终,许清瑶也只能将信将疑地收回了视线,重新低头整理自己手中的物品盒。

“仪器室的噪音处理该报修了。”林雪萍忽然抬起头,没头没尾地对着虚空说了一句,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江韵华的方向,带着一丝只有他能看懂的提醒——提醒他注意安全,尽快处理好真正的声音来源。然后才转向器材架旁的许清瑶,语气恢复了平常讲课时的清晰和温和,带着例行公事的自然:“清瑶同学,我需要的无菌滤膜放在器材管理间的哪个位置了?标签被雨水有点糊,没看清。能帮忙去找一下吗?”

“啊?哦!好的林老师!” 许清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干脆利落地放下自己手里的盒子,快步走向里面的器材管理间小门,“您稍等,我这就去看看清楚标签!”

仪器室中央那片小小的混乱区域终于得以喘息。林雪萍暗自松了口气,这才转过身,目光重新看向江明华。她手中拿着那个清理工具,脸上已经重新构筑起教师应有的平静边界。但她的目光对上他时,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一点尚未散尽的羞恼,一点对他刚才失控行为的无奈责备,却似乎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般的柔软,深埋在眼底。

“过来,”她向他极轻地勾了勾手指,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她率先走向远处靠近窗边、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个精密仪器操作台。那里放着一个被烧瓶架夹住的锥形瓶,里面盛着澄清的无色液体,似乎正在进行某种恒温指示反应实验。

江明华沉默地跟了过去,脚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沉重。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正丝丝缕缕地消散开来,漏下一束束微弱的、带着寒意的夕阳光辉,透过仪器室宽大的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这清冷的光线,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映照出明暗分明的界限,他低垂的眼睫下藏着难以分辨的情绪暗涌。

林雪萍拿起操作台上放着的实验记录本和笔,俯下身,凑近那只透明的锥形瓶,认真观察瓶内溶液的细微变化。窗边残余的夕阳余晖将她的侧脸轮廓勾勒得异常清晰,也照亮了她耳垂上透明得近乎粉红的毛细血管。她伸出左手,将垂落在颊边的一缕发丝轻轻地拢向耳后,露出了那片光洁的侧脸和颈项肌肤,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带着无限温婉,在冷色光线下,显得格外动人而柔软。

江明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牢牢锁住。方才失控的惊心动魄尚未完全平复,这眼前安静而专注的美好身影又悄然拨动了他内心深处那根最敏感的心弦。那股强烈的悸动再次无声地汹涌上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无声无息地再次向她靠近一步。他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冒失地去触碰她,只是悄然地将自己的左手支撑在她面前的实验台边缘,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了一个更窄小的、将她无形笼罩在其中的私人空间。他的头微微低下侧过,嘴唇无声地凑近她的耳廓边缘,温热的呼吸极其小心地拂过她敏感柔嫩的耳垂和脖颈后方微小的绒毛。他的声音低沉到极致,每一个字都如同带着电流的低语,无比清晰地注入她因为紧张而分外敏感的听觉神经:

“我刚才……很抱歉……让你尴尬了……”他艰难地道歉,呼吸拂过她耳廓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肤上瞬间浮起的一层极其细微的粟粒。他停顿片刻,继续用那种紧贴耳廓的极低声音说下去,带着毫不掩饰的炽热,还有一丝害怕被再次推拒的卑微期盼:“可那句话……你回答过的……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想…也不能让它不明不白……”他灼热的目光如同有形之物,紧紧缠绕在她近在咫尺的精致耳廓和颈线上,“比这台正在校准的高精度分析天平还要重要……比三天后我爸公司那个该死的精密仪器例行校准排期会(他头一次提了这个)还要重要得多……雪萍……”

实验室里的一切精密仪器都化为模糊的背景噪音。夕阳如流金,在冰冷的仪器台上流淌,勾勒出林雪萍瞬间僵住的纤细身影。江明华灼热的呼吸紧贴着她颈后敏感的肌肤,那滚烫的气息像细小的电流,激起一片无法抑制的细小战栗。她的手指悄然蜷紧,捏住了实验记录本的硬质封面,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试图用这一点冰凉的感觉来抵抗内心翻江倒海的浪潮。

他没有咄咄逼人地等待回应。相反,在吐出那句如同烈焰般告白般的恳求后,他出人意料地向后撤开了一小步。那是一个带着示弱、留下足够思考余地的空间,让笼罩着她的气息壁垒瞬间松弛下来。但他的目光却如同凝固的影像,深深地烙印在她的每一寸动作上,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专注。

林雪萍微微吸了一口凉气。空气里消毒水和培养基的味道忽然变得异常浓烈,刺激着她的感官。然后,她在玻璃器皿映出的模糊光晕中,极其细微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只有她自己能感知到。她没有抬起头,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投向他。

只是,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最终清晰地飘散在这片被夕阳照耀、只有他们两人气息流转的方寸之地里。微弱到像是轻风拂过羽毛:

“……不是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