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柒墨痕 作品

第302章 寒渊余烬,骨笛招魂

北境的天还未亮,寒渊已沉入黑暗的底层。 风雪翻卷如浪,水面浮着未尽的灰烬与残骨。

那是一具具从烈焰中烧焦,又被冰雪冻结的尸首,静静地躺在水面,仿佛已被天地遗忘。

更远些,一道残破的木梁横跨水上,其上挂着几截染血战袍,被风拽得啪啪作响。

宁凡蹲在寒渊边,手中握着一柄断剑,那正是胡扬生前佩用的“龙牙”。

断口锋利,仍残着一丝焦糊味。

他用布仔细包裹住剑身,斜插进泥雪中,又将一面用兽皮缝制的战旗一角,搭在剑柄上。

北风呼啸而过,战旗猎猎作响。那是给老兄弟的归乡礼。

他的指尖已被冻得泛白,依旧执着地缝补着一副残甲。

那是胡扬的旧甲,箭孔累累,血迹早已凝结成黑红色的锈痕。

针线穿过沉硬的皮革,每一下都仿佛穿过昨日的哀鸣。

“你说过,要穿着它回江南看梅花。”宁凡低声呢喃,声音低哑。

像是随时会被风吞没,“现在……我替你缝好,来世记得还给我。”

不远处,苏浅浅坐在一块冰石上,望着远处尚未熄尽的火堆发呆。

她的指尖藏在袖中,悄悄握紧。唇色已苍白,胸口起伏微弱而沉重。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崩塌,但她仍咬牙支撑。

夜里,她曾咳出一口火红的血,血痰中仿佛燃着碎光,她用雪盖住它,像藏住什么更深的秘密。

风中传来低哑的笛声。

江南老兵坐在火堆边,一只手按着胸口,另一手捧着骨笛,缓缓吹奏着《梅雨调》。

那曲调,是胡扬最爱。

今日为他奏响,笛孔中却渗出一缕冻血,在唇角蜿蜒而下。

士兵不言,血也不擦,只是一遍遍地吹着,把一腔哀思埋进冰雪与余火之间。

那骨笛,是当年蛮荒俘虏后,从战场收来的遗物,削骨成笛,因其音空灵凄厉,被称“招魂笛”。

今日奏响,不知招得谁魂——是战友,是故人,还是自己残破的半生。

风更猛了,仿佛也被这笛声搅痛了某根神经。

风撩起宁凡发丝,他抬眼望向寒渊尽头,只见黑烟如蛇,缓缓在冰面游走,仿佛预示着某种未散的诅咒。

“将军。”巡山卫快步而来,神色凝重。

宁凡站起,披上斗篷:“什么事?”

“胡扬将军墓前,发现反插骨镖一枚。”

“骨镖?”宁凡眸光一沉。

“尾端刻着蛮文……是‘苍岭’。”那士兵声音低下去。

仿佛那两个字能引来灾厄,“蛇纹盘绕,和前几日发现的图腾吻合。”

苏浅浅闻言,神色骤凝。她捧着火灯走近。

将残存的灯灰倒在掌心,其中隐隐可见焦黑一片羊皮。

纸角却绘出一幅剖面图,山峦错落、层层嵌纹。

“这不是地形图……”她喃喃,“这是……雪山地宫?”

笛声倏然停下。

众人沉默间,寒渊的风,仿佛带着古老的回音,穿越千年。

“祭……归魂……”

夜深风紧,宁凡立于雪地,眸光沉如铁。

那枚插在胡扬坟前的蛇纹骨镖,静静立着,仿佛来自地狱的问候。

它没有血,却比任何一把利器都更锋利。

那尾端所刻的蛮文“苍岭”,像一柄锥子,深深钉入宁凡的胸口——那里不是北荒,而是南蛮蛰伏的另一座死地。

“回去后,把胡扬的墓前,再多铺一层坚冰。”宁凡低声说,“别让他听见地底的动静。”

士兵一震,却不敢多问,只默默应下。

夜色越来越深。营地边缘,哨兵正轮班取暖。

一只火灯忽然自帐篷内亮起,照得帐壁晃出一幅模糊的图腾:

三头蛇缠绕火柱,其上火焰升腾成一张面具状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