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紫云英开时(第2页)
紫云英田西头的毒泉眼泛着磷光,水面浮起民国婚宴的残影。阿梨漂洗苎麻时,腕间银镯撞碎水面的交杯酒盏,飞溅的瓷片正扎进道夫祖父眼角。少年突然扯开衣襟,心口旧疤遇着水光,竟显影出苗寨巫祝持血藤杖点地的画面——杖头蓝花绽放处,沉睡的茶山魂灵正从乾隆年地契里苏醒。
"你后颈的疤..."道夫喉结滚了滚,补丁裤脚扫过少女垂落的辫梢。阿梨锁骨下的忍冬纹渗出血珠,顺蓑衣针游走,在冻土烙出整篇《赎地谣》。晒谷场西头警戒线突然自燃,焦痕在霜地烙出苗文咒语,每个字符裂缝里钻出新茶苗,嫩叶尖凝着当年立契时的血露。
开发商新栽的界碑裂开细缝,碑文"温泉山庄"的朱砂印爬满菌丝。道夫将青玉镯残片按进裂缝,翡翠菌浆遇着雄黄酒,竟凝成山洪夜场景——开发者祖父撬开道夫曾祖棺木,将菌种注射进骸骨掌骨,指节银顶针的"安"字缺角处,正滴落暗红血珠。
谷雨后的头茬茶在竹匾里蜷成螺,刃口凝着血露的茶剪自行跃入阿梨掌心。瞎子婆婆的盲杖尖戳进冻土,杖头血藤须暴长成林,蓝花托着的不是菌种,而是当年被典当的瓦片纹样。道夫立在重生界碑前,新茶剪刃口寒光劈开雨幕时,地缝深处传来银顶针落地的清响——那"安"字缺角处,正钻出今年头茬茶的新芽。
晒谷场西头最后一辆越野车爆胎,橡胶碎屑里钻出忍冬藤嫩须。菌丝爬满车载导航仪,在液晶屏上绣出整座茶山的地气漩涡图。阿梨的麻花辫梢扫过五线谱,紫云英田里突然响起芦笙调,音浪震碎开发商带来的地质勘探仪,表盘玻璃渣里钻出断肠草,根系缠住操作员的防护服,将合成纤维蚀成缕缕青烟。
山风卷着茶香掠过教室窗棂时,道夫补丁衣襟第二粒扣子终于脱落。铜铃在祖祠残梁上荡出清响,少女腕间的茶果壳串突然齐声爆裂,十六枚血核滚入冻土裂缝,遇着惊蛰后的第一场温山雨,在乾隆年血契的灰烬里,绽出整坡新茶苗。
铜铃第九次荡过晒谷场时,菌丝正啃噬开发者老者的金丝镜腿。翡翠色细须顺着镜框爬进瞳孔,将他眼里最后半张规划图蚀成灰烬。阿梨俯身拾起茶果壳爆裂的血核,十六枚种子遇着乾隆年血契灰烬,竟在冻土裂缝里绽出蛇形藤——藤蔓绞住打桩机钢架,将《丙辰年规划》绞成碎雪,每片雪花落地即燃,青烟里浮出光绪年典契真迹:"血藤生处即祖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