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57章 山誓(第2页)

暮色漫过祠堂断梁时,道夫立在龟裂的灌浆井前,药锄柄缠着烧焦的标书。少年后背渗出的血珠凝成工尺谱,在月光下闪着玉色。阿梨腕间的嫩芽顶开银镯裂缝,根系缠住道夫递来的艾草束。废墟深处,王金宝将碾碎的虫卵撒向毒泉,新烫的伤疤正与山神碑裂痕弥合成宣统年的采矿许可证。

夜露最重时,瞎子婆婆突然摸索着抓住阿梨手腕。老人枯枝般的指节按在玉脉嫩芽上,从神龛底摸出个油纸包。褪色的红绸里裹着半块玉佩,刻有与婚书背面相同的矿脉纹——正是矿难那日阿梨娘坠井前,死死攥在掌心的定亲信物。

晨雾漫过晒谷场新砌的茶灶时,阿梨腕间的银镯豁口正渗着菌丝般的血珠。瞎子婆婆蜷在祠堂断梁下捣药,硫磺粉混着光绪年的玉屑簌簌落进陶罐,溅起的药汁在青石板上凝成蛇蜕纹。山道夫巡山带回的露水沾在裤脚,少年后背工尺谱纹吸饱了潮气,浮出《净山谣》第三叠的鼓点。

王金宝踩着新发的紫云英闯进废墟,忍冬纹脚底烙在青石地契拓本上,滋滋腾起硫磺味的青烟:"省城茶厂来人了!带着盖红章的收购书!"少年掌心攥着烧焦的合同纸,条款夹缝里爬满珍珠虫卵,细看竟是开发者祖父当年签的矿工契复刻本。

道夫爷爷的羊皮护膝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新地契的坐标图——蜿蜒的红线正穿过祖坟地的老茶兜。老人枯枝般的手指蘸着血沫子,在祠堂残壁上画出光绪年的剿山令,霉斑竟与新合同上的公章严丝合缝。

茶学班的新代表出现在晒谷场东头时,阿梨正在翻焙头春的银针茶。穿条纹西装的男人踩着紫云英丛过来,鳄鱼皮鞋尖踢翻了盛硫磺粉的锡匣。"科学种茶才是出路。"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的算计,"这些封建糟粕..."

腕间银镯豁口突然勾住烘茶竹匾,菌丝裹着带血的玉脉渣射向合同书。纸张遇玉骤然蜷曲,夹层里掉出半张发黄的卖身契——竟是王金宝他爹当年按血手印的童工契。道夫攥着药锄柄的手指节发白,去年护山被钢筋刮破的旧疤突突跳动,血珠顺着锄柄滴入祖茶兜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