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第2页)
话未说完,他看见帝王指尖骤然收紧,袖中滑出半截褪色的明黄缎子 —— 正是当年陈廷敬血谏时,匠人妻子们用百家布连夜赶制的护腕。缎面上暗纹绣着的獬豸图案已模糊,但边缘的血渍却分外清晰,那是陈廷敬被私军打伤时染上的。谢渊喉间发紧,当年随陈廷敬查案的场景如在眼前:老御史蹲在冒烟的砖窑前,用这缎子裹住匠人断指,如今这缎带却从当今帝王袖中滑落,像一段被岁月尘封的誓言,此刻正重重砸在青砖上。
永熙帝猛地转身,冕旒玉串相撞发出清脆的响,谢渊看见帝王腰间玉佩的穗子在抖,像极了匠人李五之女递上父亲断指时,小手的颤抖。\"朕何尝不知!\" 帝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却又迅速低下去,\"但边军缺饷,马政司又被逆党渗透\" 他从袖中取出鎏金印信,递出时指尖在谢渊手背上停顿,那温度,让谢渊想起在砖窑握住匠人的手掌时的触感,同样的温热,同样的带着生命的重量。
未时初刻,谢渊站在午门城楼下,仰头望着雉堞上的獬豸纹浮雕。七年来,他无数次从这里经过,却在今日发现,獬豸独角的末端缺了一角 —— 那缺口呈不规则的三角,边缘的新凿毛茬还带着砖粉,与萧桓的 \"定边佩\" 断角分毫不差。他的手指抚过砖缝里残留的孔雀蓝颜料,那是魏王府私军常用的颜色,心中一沉:原来逆党早已盯上这象征律法的獬豸纹,试图凿去它的棱角,就像他们凿去匠人手中的刻刀,断去匠人生活的希望。
\"大人,\" 千户呈上从墙角拾到的玉屑,\"与萧桓的玉佩材质相同。\" 谢渊接过玉屑,触感细腻如匠人骨粉,想起在萧烈府中发现的弩机残件,那些用匠人断指刻模的兵器,此刻仿佛化作凿刀,正在一点点啃噬律法的尊严。他忽然明白,逆党的目标从来不是毁掉獬豸旗,而是让律法失去锋芒,让匠人血债永远沉在黑暗里。
片尾:
申时初刻,谢渊站在正阳门下,望着猎猎作响的獬豸旗。瓦当碰撞声中,他仿佛听见了七年前砖窑的烈火轰鸣,三年前私矿里匠人的惨叫,昨夜悬旗时匠人妻子们的低声啜泣。他从砖窑废墟到太庙金匮,从私矿巷道到金銮宝殿,不正是在 \"试玉辨材 \"?辨的是宗藩的忠奸,试的是律法的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