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170章 法者,天下之程式,万事之仪表(第2页)

未时初刻,宗人府典籍房的秋阳斜照在谢渊砚台上,墨汁里掺的黄河细沙闪着微光。他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漕船暗格发现的匠人骨殖,每根指骨上都有这种细沙嵌在甲床 —— 那是他们被强征去黄河挖沙时,永远带在身上的印记。\"匠人血税\" 四字落下时,笔尖在宣纸留下的压痕格外深,仿佛要将这四个字刻进玉牒骨髓里,让后世翻开时,能听见匠人在砖窑、在运河、在私矿的叹息。

典仪官捧着旧牒站在门口,袖口的孔雀蓝颜料刺得谢渊眼眶发疼,典仪官的指尖在发抖,谢渊忽然想起昨日廷杖时,萧昱被按倒前,望向他的目光里有不甘也有解脱,就像那些终于能指认凶手的匠人,哪怕遍体鳞伤,也要让真相大白。

申时初刻,宗人府仪门的影壁前,谢渊看着孔雀蓝漆顺着獬豸纹砖缝流淌,突然想起匠人陈六的女儿抱着父亲断指在火中哭喊,身上穿的正是被火星溅染的蓝衣。他蹲下身,指尖蘸起未干的漆,刺鼻气味里混着一丝铁锈味,那是匠人被烙铁烙断手指时,铁器与血肉相碰的味道。影壁角落的半枚印记,与其说是漆匠的残手蹭出,不如说是所有匠人对逆党的无声控诉 —— 他们断了手指,却依然要在逆党的阴谋里,留下指向真相的印记。

千户的怒意让空气紧绷,谢渊却忽然轻笑,笑声里没有得意,只有悲凉。他想起在诏狱提审赵安时,那个曾经的宗人府小吏说,魏王府给的黄金锭,每锭都要匠人按个指印,说是 \"留个念想\",却不知这念想,最终成了他们的催命符。此刻影壁上的蓝漆,又何尝不是逆党给自己留的 \"念想\"?

片尾:

酉时初刻,獬豸阁前的夕阳将廷杖染成血色,谢渊望着杖首麻布上的掌纹印记,想起私矿里那个教他辨认匠人刻痕的老者。老人临终前说:\"谢大人,俺们的手断了,但这世道的公道不能断。\" 此刻杖身的血渍,不正是匠人用断手托起的公道?他摸了摸袖中的《匠人血税疏》,疏文里每处证据,都是匠人用血泪写成的诉状,字里行间浸着的,是他们对律法最朴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