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第2页)
谢渊伸手接过布包的瞬间,一股灼热透过掌心传来,温度竟比一旁熬账的热水还要烫人,仿佛这布包中裹着的,是一颗正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满是漕帮兄弟的热血与期盼。
账册展开的刹那,萧栎手中的剑鞘重重磕在案角,发出一声闷响。“漕帮标记!”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难以言喻的兴奋,每一笔数目后歪扭的刻痕,与过去在砖窑遗址发现的匠人暗号严丝合缝。谢渊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停留在首行数字上,那里的墨迹尚未干透,混着的极细沙粒在烛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 —— 这是北疆戈壁特有的云母沙,与去年在边关查获的密信如出一辙。
“北疆匠人传递密信,会在墨里掺云母沙。” 谢渊的拇指轻轻碾过沙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在嘉峪关,一位老匠人将密信藏在马鞍垫里,沙粒无情地磨破了他的掌心,却磨不灭心中的信念,“他们说,这样的字,连呼啸的风沙都吹不散。” 萧栎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北疆那片冰天雪地,想起了寒夜里,匠人在马厩中忍痛刻下血书的场景,每一道笔画,都伴随着冻裂的伤口和不屈的意志。
灶膛中突然爆出一簇火星,照亮了账册上的水渍。谢渊凝视着新旧账册上重叠的标记,眼神突然一凛 —— 他发现新账的字迹虽然工整,可在数字末尾,却多出了一个极小的缺口。这个细微的特征,正是漕帮 “血税已收” 的暗记,意味着又有匠人因此失去了生命。刹那间,他的胸口仿佛被重物狠狠压住,诏狱中匠人被截指时压抑的闷哼声,又一次在耳边回荡,刺痛着他的神经。
“去请大理寺评事。” 萧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沉默,“连夜比对新旧账册的纸纹、墨色。” 他转身时,披风带起一阵风,掠过谢渊熬账的铁锅,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新旧账册的影子在涟漪中渐渐重合,仿佛过去与现在的罪恶在时光的长河中相遇,等待着律法的审判。
谢渊死死盯着新账上的细沙标记,萧栎曾经的话在耳边回响:“逆党的账本,是匠人用骨头写的。” 此刻,指尖的沙粒硌得生疼,每一粒都像是一个匠人最后的呐喊与挣扎。窗外,风雪越发肆虐,可案头的烛火却顽强地跳动着,那跃动的光焰,恰似无数匠人眼中从未熄灭的希望,支撑着他们,也支撑着谢渊继续前行。
片尾
丑时三刻,御史台书房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摇曳。谢渊将新旧账册并排铺展在案头,透过放大镜,纸纹的走向、墨迹的渗透程度、沙粒的分布情况,如同拼图一般,渐渐勾勒出逆党罪恶运作的脉络。萧栎派人送来的姜茶早已凉透,可谢渊却浑然不觉,冰凉的指尖在账册上反复摩挲,那些跳动的数字,每一个都仿佛化作了匠人的断指、血泪与生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