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200章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第2页)

\"当年在太学,\" 萧栎忽然开口,刻刀在 \"李铁锤,安庆铸匠,卒年三十八\" 旁顿了顿,声音低沉得像是从碑石里渗出来的,\"你说御史的笔该蘸什么墨?\" 谢渊望着碑面上未干的血迹 —— 那是今早断指匠人们集体刺破指尖,用鲜血染红的碑额,红得触目惊心,却又红得让人心生希望。\"现在才懂,\" 他摸出袖中梅枝笔,笔杆上还刻着滁州老妪的碎瓷纹样,正是用匠人血税银所铸,\"不是松烟墨,是百姓泪。\"

永熙帝的御辇在梅林间停下时,碑阴已刻满密密麻麻的姓名,像是一片永不凋零的梅瓣。皇帝望着谢渊鬓角的白霜,忽然想起他呈上的《江南民瘼图》,每处标记旁都注着匠人断指年月,墨迹里掺着观音土、稻壳灰,还有肉眼难辨的血丝。\"原来律法之笔,\" 皇帝的手指抚过碑上未干的血痕,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真该蘸着百姓血泪来写。\" 这句话,像是对过去的忏悔,也像是对未来的承诺。

是夜初更,新植寒梅突然集体绽放,香气乘着夜风漫过紫禁城的琉璃瓦,恍若无数透明的手在抚摸每一扇紧闭的窗。谢渊站在御史台最高处,望着京城内外梅影绰约,梅香入鼻,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 那是埋在梅树根下的血书在说话,是断指的疼痛在开花,是太学里那株被积雪压弯的梅枝,终于在十年后抖落霜华,绽放出最清冷也最炽热的花朵。

萧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袍角带着梅香,却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皇后娘娘今早去了宗人府,\" 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说藩王荫蔽该从缓议。\" 谢渊转身,看见月光在好友发间染了层霜,忽然想起查抄魏王府那晚,萧栎抱着《寒梅律》残页在火海中奔走的模样,那时的他,眼中只有律法的光芒,没有丝毫畏惧。\"当年太子殿下咳血在梅枝上,\" 他摸出怀中温热的血梅印,那是泰昌帝临终前的遗泽,\"这口气,总得有人接着喘。\"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五更钟响时,梅香已浸透九门。谢渊铺开新的奏章,狼毫在砚台里转了三圈 —— 这是他与萧栎约定的暗号,意味着破局在即。墨汁里照例掺了稻壳灰,还有北疆匠人寄来的野梅粉,细末在烛火下闪烁,像极了匠人眼中未灭的希望,也像极了夜空中闪烁的星子,虽然微小,却能照亮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