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第2页)
\"御史大人这是掘坟盗墓?\" 宗人府经历吴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蟒纹补服的下摆沾满雪泥,显然是匆忙从焚档现场赶来。谢渊起身时,验印锥在掌心转出半道冷光,映得吴勉脸上的惊惶无所遁形:\"《大吴会典》卷三十七载,\" 他的声音混着呵出的白气,\"凡焚毁官档,须提前三日报备都察院。\" 靴尖踢开一块未燃尽的木牌,露出底下半片焦黑的火漆,\"可这铁砂配比、庐山枯叶,与襄王密信如出一炉 —— 吴经历以为,这是天意巧合?\"
吴勉的视线在陶盆里打转,喉结不自然地滚动。谢渊敏锐捕捉到他袖摆的茶渍:浅黄中泛着暗红,与三日前襄王府长史袖口的痕迹完全一致。这个细节像根细针扎进记忆,那年江西按察使遇刺前夜,其书房密信上也有同样的茶渍,后来才知道,那是阴谋者传递信息的暗号。
\"御史若要查案,请到值房查阅备案文\"
\"备案?\" 谢渊冷笑一声,展开验漆报告,桑皮纸上的小楷清晰记录着永熙三年魏王旧庄的火漆配方:\"铁砂三钱,庐山枯叶五钱,\" 他抓起一把灰烬抛向空中,焦黑碎屑落在吴勉蟒纹补服上,\"与眼前成分分毫不差。\" 从袖中取出半片焦纸,边缘的 \"三杰\" 残字在雪光下若隐若现,\"更妙的是,这些铁屑排出的暗码,正是当年魏王与襄王、太子结党的密语。\"
吴勉的手死死按在腰牌上,牌面的獬豸纹被捏得扭曲变形:\"仅凭几片焦纸,就想构陷宗人府?\"
\"构陷?\" 谢渊翻开《宗人府玉牒规制》,朱笔圈注的 \"襄王薨逝,玉牒须封存三年以待勘核\" 赫然在目,\"襄王薨逝未满三载,\" 他指向仍在冒烟的焚档坑,火星溅起的高度恰与吴勉慌乱的眼神平齐,\"为何急着焚毁密档?是要烧掉魏王旧党借尸还魂的证据,还是要烧掉茶农们用血写的冤状?\"
围观吏员的窃窃私语像雪片般落下,吴勉的脸涨成猪肝色:\"御史别忘了,风宪官的职分是纠劾,不是擅闯宗人府\"
\"职分?\" 谢渊的验印锥猛然戳进焚档坑,木柄震得掌心发麻,\"当抗税茶农的田契被付之一炬时,你们记得宗人府的职分;当魏王旧党私制火漆时,你们记得宗人府的职分;\" 他忽然转身,验印锥指向围观人群,\"可当百姓跪在焦土上,用冻僵的手扒寻田契残页时,宗人府的职分,究竟是护皇权,还是护百姓?\"
吴勉后退半步,袍角扫过陶盆,清水晃出的波纹中,他惊惶的倒影与三年前江西刑场的监斩官重叠。谢渊从他闪躲的目光里,看到了同样的怯懦与狠戾 —— 那是阴谋被揭穿时,所有既得利益者共同的面具裂痕。磁石在陶盆里轻轻晃动,铁屑又聚成 \"三\" 字,这次不再是简单的数字,而是三个沉甸甸的姓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文华殿的金砖冷得像冰,谢渊捧着漆盒的手指几乎冻僵。诸王幕僚的冷笑让他想起江西茶农被斩首时,监斩官脸上的漠然。户部侍郎的话像冰锥:\"谢御史说宗人府焚档,可有证据?\"
他打开漆盒,磁石吸起的铁屑在案上排出 \"三杰同谋\"。\"铁砂来自魏王旧庄,\" 他拈起茶梗,\"枯叶产自庐山隐田,\" 展开验灰报告时,纸页边缘的焦痕烫得他指尖发颤,\"纸灰成分与三年前封存的襄王密档一致。侍郎是要看茶农的断指,还是要闻魏王旧庄的焦土?\"